气温渐冷,天色落幕比往常更快,符南雀踏着最后一丝落霞,推门进入咖啡店,玻璃门轻碰风铃清脆悦耳。
这家咖啡店离三公医院不远,符南雀每次值夜班都会来这点杯拿铁带走。
“老样子,一杯拿铁……”符南雀顿了顿,鼻腔发出声无奈叹气又道:“再加一杯斑斓椰咖。”
店员对这位老熟客没那么拘谨,眼里揶揄一笑调侃问:“先生是有情况啊,帮女朋友带的?”
“不是女朋友,是个馋鬼。”符南雀摇摇头,瞥了眼身旁非要闹腾要喝咖啡的卢德冰。
女鬼俏皮一笑,对自己给符南雀造成的误会吐了吐舌头:“嘿嘿,这个口味的我可爱喝了,谁想到这也能发散思维,是他太八卦!”
耳边女鬼叽叽喳喳的已经够折磨耳根子清静,符南雀搭理她只会说得更起劲,拎起装着两杯咖啡的纸袋,一言不发要离开,就听身后传来诧异轻唤。
“符先生。”
符南雀脚步一顿,这里离单位不远,在店里遇到认识的人不足为奇,但对方却出乎意料不是他以为的某个同事。
身后脚步渐近,符南雀茫然回头看去,看清来人一愣:“……陈叔,您怎么会在这?”
这离静夏和陈家都不顺路,难道是来看陈可彬?他记得陈可彬貌似今天休息来着。
西装革履气质儒雅的陈九坤信步款款,看不出年纪的英俊脸庞嘴角噙笑:“刚跟你们院长谈完投资项目,铃铛突然想喝咖啡,我说天快黑了喝那玩意不好,这小子喝不到都要跟我闹,不给他带都不肯接我电话了。”
说起自己的宝贝独子,陈九坤是既无奈又宠溺。
他们父子之间关系是真好,明明是父子,但又像兄弟一样,符南雀是有点艳羡的。
“这份糕点送你,你要值夜班可以当夜宵垫垫肚子。”陈九坤从袋子里的一堆吃食中,挑了盒小蛋糕不由分说塞进符南雀手里。
“谢谢。”
“该是叔谢谢你,平日挺照顾我家铃铛,这是一点小心意。”
符南雀讪笑,他不太习惯跟长辈打交道,面对对方释放的善意只觉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蓦地想到先前节目组闹上热搜的事,顿时心头愧疚。
那事虽说被撤的及时,但应该给静夏带来不小的麻烦吧,西区和三公那边都被明里暗里的探究打听烦不胜烦,作为节目组背后的投资商应该受到的影响更大。
对此,陈九坤笑笑表示小意思:“大众的关注很短暂,过了这些天早就淡的差不多了,比起猎奇反倒是更关心视频里提及的老新闻,不知那位老太太现在怎样?听可彬说她是那个……的亲人,她会不会知道些当年的后续?”
符南雀听出了陈九坤言下之意,他想给对方做访谈。
当年的事闹那么大,还能让鬼魂惦记二十多年都没放下,没准这里头还有别的事也说不准。
网上人讨论不出结论,不由把目光对准视频里最后冲出来的明显是知情人的疯婆子,也许她知道些什么。
陈九坤或许也这般想,更有可能是想转移对大众对节目组的注意力。
“姚妈的情况不乐观。”符南雀打消他的念头:“她神志不清多年,已经无法回忆起任何往事,别说访谈连正常交流都很困难。”
算是委婉拒绝了陈九坤的想法,陈九坤也就随口一提,并没真想实施,闻言点头拎着满袋子糕点饮料离开。
陈九坤一走,不知躲哪去的卢德冰就冒了出来,夸张呼口气:“可算走了。”
符南雀不懂,她一副老鼠见猫的怂样儿是为哪般,对方叫的是自己又看不见她,不懂她着急忙慌的躲什么呢。
卢德冰挠挠头,显然对自己的反应过度也觉得莫名,仍撅嘴辩解道:“你不懂,这叫条件反射。”
符南雀歪头,看她编。
“社畜面对领导的本能反应。”卢德冰说:“陈董气场太强,办事雷厉风行,在公司谁不怕他,我一个小糊咖见到大领导会躲也没那么不可理解吧,万一他看得到我把领导吓一跳多不好啊。”
“啊!”
一人一鬼被突如其来的短促惊叫吓一跳,卢德冰就嘴上一说,哪来的人这么配合。
符南雀和卢德冰往办公室看去,只见屋里头发出尖叫的人抱住抱枕挡在身前,躲到沙发背后瑟瑟发抖地盯着符南雀,和他身旁的双脚离地悬在半空,明显不是活人的卢德冰。
“邓李捷?”
邓李捷探头,一边忌惮他旁边的女鬼,一边冲符南雀硬是扯起笑道:“小符……符医生,你要救救我呀!”
……
“你能看见鬼?”符南雀看着眼前男人,胡子拉碴眼圈黝黑,走出去谁能把他和意气风发的当红艺人邓李捷联想在一起。
邓李捷说他自从节目结束后就没睡过好觉:“我以为是受惊过度自己眼花了,可总是能看到奇奇怪怪的鬼影,根本没法正常生活工作。”
“我听说……听说你这里能解决。”邓李捷紧张地吞吞口水,问:“能不能帮我看看,我这个要怎么解决?”
邓李捷回去也听自己经纪人说起过西区的事,虽然热搜撤的快,但有门路的人多少都能打听到些消息,知道西区确实有不寻常的地方,他是被折磨得受不了了,才抓住一丝稻草跑来找符南雀。
符南雀上前小心扒拉他眼皮,检查了下施施然道:“鬼迷眼了。”
“什么?”邓李捷问。
“就是阴气感染,等会儿去换药室滴个眼药水就成。”符南雀开单说:“估计在破宅那你被什么东西迷住眼睛,你自己没发觉。”
“迷住眼……”邓李捷喃喃地摸摸眼睛,好像有天晚上确实被风吹眯过眼,他还记得那晚风里的花香特浓郁。
他还是不放心:“滴眼药水就成,不需要再做法什么的?”
他看人家电视里不都要严正以待,开坛做法嘛,就这么简单?!
符南雀无语一瞥:“想什么呢,我们这里是正规医院,不搞封建迷信。”
邓李捷无语凝噎。
等把人治疗好,邓李捷感激涕零地离开,符南雀也清闲下来,今晚没什么鬼需要看诊,把几个留院观察的魂巡视一番便想摸鱼去东区,跟前台护士说一声让对方有事打他电话。
小护士先叫住了符南雀,弯腰从前台底下拿东西:“符医生,有你的同城快递。”
是一束鲜艳欲滴的黄玫瑰,包装精致,花束里没有卡片署名,符南雀却心头一动,隐隐猜到这束花的主人是谁。
“哇哦~黄玫瑰啊。”卢德冰从身后冒出揶揄道:“我记得花语貌似是为爱道歉,谁啊?谁要道歉呢?”
“道歉?什么意思,是有谁在追符医生嘛?”小护士睁着双好奇的眼,感觉今夜无聊的夜班终于有点看头了,他们科最冷清的符医生居然也有桃花了!
符南雀轻笑地抬起手指,隔空点了点八卦的小护士和卢德冰,把花放回自己办公室,掏出手机点开某人的聊天框,半晌手指也没发出一个字。
他们自那天后没有再说过一句话,郑开屏也没有出现过,像是从未出现在他的世界过一样,直到这会儿悄无声息送束黄玫瑰来发出求和信号。
符南雀仿佛看到某只怕他没消气的狼,顶着无辜的狗狗眼,又想凑近乎,又怕惹人厌的来回试探,终于忍不住要伸爪爪了。
思及此,停顿许久的手指动了起来,他想到该编辑什么发送过去了。
对着盛放的花束拍张照,配上一段话。
【我更喜欢热烈的红色。】
发送完毕,符南雀收起手机,双手揣起兜兜前往东区,连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走路的姿势透着无法言说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