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怎么在这?”石鉴开门见山。
“你被昊天抓了,关在附近基地。”
石鉴看着明唐,眼里满是无奈:“这个我知道,我是说,这儿。”她指指脚下。这里明显是个男人的房间,看这布局它的主人不像是有助人为乐精神的人。
“我带着你到附近的时候有几个混混找麻烦,我让他们把最近的住所让出来。”
石鉴的表情一言难尽。
“我记得你好像……道德感挺强的?”
明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是误会,我一直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哦,还有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之类的。”
石鉴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牛逼!”
明唐笑着接纳了她的大拇指,并且说:“小姑娘家家的,说话文雅点。”
石鉴用她那双大得吓人的眼睛给明唐翻了个白眼。
了解完当前情况,石鉴在不知名混混的家里翻翻找找,找出几个杯子,又出去了一趟,打了一壶热水回来。两人就着热水吃了黏糊糊的米饭,一时无话。
吃完饭,石鉴率先问:“之后你打算去哪?”
明唐说:“你在昊天有个双胞胎哥哥,被我杀了。”
石鉴结结实实愣住了。
她真的没想到明唐会直白成这样。这到底是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她说话就不会委婉一点吗?难不成她平常说的那些什么“我可以把你们都杀了”不是口嗨,是真的?!
石鉴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冷静后才开口:“我猜,你来救我,他去阻止你了?”
明唐点点头。
石鉴也点点头:“那没事了。”
明唐继续说:“齐六爷把你抛弃了。”
石鉴深吸一口气,翻着眼皮看着天花板,看起来快崩溃了。
“我的大小姐,我看起来像是很贱的人吗?这么扎刀子都不会痛的吗?”
明唐当即说:“对不起。”
她这么认真地道歉,倒让石鉴不好意思起来了,她赶忙替明唐打起了圆场:“其实也没这么难过,真的,我根本就不在乎。六爷对我有恩,我只是报恩而已,我没用了,他抛弃我很正常。”
明唐看她神色正常,没有一点勉强的样子,不禁疑惑:“他怎么有恩于你?”
什么恩情能让她心甘情愿当棋子,即便被随手抛弃也不在乎。
这不是什么秘密,更何况问的人是明唐,石鉴自然知无不言:“当年昊天到处抓小孩子当实验品,刚好我所在的基地就是穆神降临之所,六爷他们来接穆神的时候发现了我们,帮了我们。”
明唐想起来小说里是有这段剧情的,讲的是穆开阳是通过煌晶的能量被召唤到现代,落地出了问题,落在了昊天基地,昊天以为有敌人,跟穆开阳打了起来,反被穆开阳剿灭。
那场战斗理论上来说跟石鉴这些实验品无关,甚至往深了想应该也有不少小孩子死于那场战斗,但他也算间接救了石鉴这些幸存者,石鉴就是因为这个对穆开阳格外崇拜,天天一口一个穆神穆神叫着。
明唐对石鉴理解的“恩情”不太信服,但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下去:“后来齐六爷收养了你们?”
石鉴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愣了下才说:“没有,警方解救我们后送我们去福利院了。”
明唐:?
明唐也愣了:“是警方解救,是福利院抚养,你们不是应该报效国家吗?”
石鉴有点懵,她从小被人灌输齐六爷于她有大恩的想法,听明唐的说法虽然觉得好像没错又下意识替齐六爷辩解:“六爷没有救我们的义务,国家救助孤儿不是应该的吗?”
“是应该,那报效国家不也是应该的吗?”
石鉴虽然不是寻宝贼家族的家养子,也是耳濡目染着这些家族的思想观念长大的,在她眼里只有齐六爷和齐家的主人是最重要的,国与家都不能与他们相提并论,更何况贼哪有不恨官的,她不把他们当敌人他们也会把她当敌人,何来的报效。
可唐小姐说的好像也没有错,她好像、也许、大概,的确是国家解救,国家养大的。
“我……”石鉴犹豫着,“因为齐六爷一直特别关照我?跟我一个福利院的孩子这么多,他独独培养了我,为我找专门的老师,教导我如何使用感知力。”
说到最后,她越说越坚定,很快把自己说服了。
明唐更无奈了,“那不是因为你有用吗?”
不论石鉴风评怎么样,是男是女,唯独她感知力是世界顶尖水平这一点从没变过。
石鉴忽然想起自己的名字:“鉴者:镜;盛器也。”
在古代人们还没有感知力这个概念的时候,异能者中有一类被称为“鉴”,“鉴”有两种觉醒方向,一种可以影响别人,即为“镜”,一种可以隐藏自身,即为“盛器”。
因为绝大多数觉醒的都是后者,所以“鉴”的等级是按后者——即盛器来定的,分别为:水鉴、木鉴,石鉴,象征了它们的结实和闭合程度。
因为晶石周边有极其强大的守宝怪物,所以寻宝贼会专门豢养鉴奴,将贵重的东西交给他们保管,这样的话哪怕全军覆没,鉴奴也能把最贵重的部分带出来。
说来好笑,石鉴是近百年来“鉴”中唯一达到“石”级的人,可她偏偏觉醒的是“镜”属性。
“镜”也好用,是探路、当诱饵一把好手,石鉴依然是个好工具。
石鉴想起她第一次被单独带去见齐六爷时候的情景,那时候她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长时间身为实验品的她到这岁数了还是懵懵懂懂的,见了人也不知道叫,别人问什么才知道答一句。
齐六爷只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石鉴仔细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她当时的回答:“小五。”
齐六爷说:“这个名字不好,舞家是齐家世交。”
他没有给她起名字,她只是在慢慢的成长中不知不觉变成了石鉴。
明唐的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彻底浇醒了石鉴,她苦笑着捂住了脸:“唐小姐,你真残忍。”
她残忍吗?或许。明唐还是用她那种仿佛不谙世事的认真语气说:“既然已经是人了,就努力做个人,虽然很多时候人必须看清自己是谁才能真正成为人。”
石鉴被她逗笑了:“是我不做人了?”
明唐知道她故意歪曲自己的意思,依然认真反驳:“我不是这个意思。”
石鉴哈哈大笑,不论是齐六爷还是她的哥哥好像都没有在她心里留下伤痕。
石鉴没有再问明唐的去向,她带着明唐回家,不仅吃穿用度安排得明明白白,甚至手把手教她怎么刷卡取钱打车看地图。
明唐过的剧情都很短,普通人的真实生活对她来说是新奇的体验,哪怕是坐公交车都能让她感觉有意思。石鉴每次看到她兴致勃勃的样子都神色复杂,她很想问,却克制着没有问任何问题。
有一天晚上回到家石鉴出去了一趟,回来手里拎着个大包,里面是满当当一包现金。
彼时明唐正坐在沙发上抱着西瓜啃,看她这架势,大概明白她想干什么了。
“你要回齐家?”
石鉴答非所问:“三张卡,身份证,驾驶证,两处房产,一辆越野,一辆小面包,这些现金放在身边应急。还需要什么吗?”
明唐想了想,“来辆摩托车吧。”
石鉴懊恼地啧了一声:她忘记她可能不会开车了。
“走,我教你开车。”
明唐当即放下西瓜。
她们学了一晚上,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明唐已经掌握除了交通规则以外的所有车技,而此时石鉴正在副驾驶座睡得很熟。
明唐把车停在路边,这里是个半山腰,前方有连绵不绝的山,山下是凌乱散布的房子,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将这些坐落在田野树林间的村子串联起来,不一会,山的尽头天色转红,嘹亮鸡鸣打破寂静,炊烟袅袅升起。
明唐侧头看向石鉴,重色的日光在她深邃的眉目上投下深刻阴影,当她收起那份尖锐时,脸上还能找到一丝稚嫩。
明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你是个好孩子。”明唐轻声说。“你做的很好。”
似乎是她打扰了石鉴休息,她皱起眉不适地嘟囔了两句,翻身把脸转到朝窗的方向去了。
明唐无声地笑了,她也将头转向窗外,假装没看到她眼角的泪光。
她不仅仅是想让她当那个尖锐的小姑娘,她还想让她做她自己。她会尊重她的选择。
按照明唐唯一主动提的需求,石鉴带着她去买摩托,她们从贵到便宜一路看,最后买了最便宜的小毛驴,她们相互载着对方回家,中途还因为没有规范配带头盔被交警叔叔罚了五十。
到家的时候两人手里大包小包拎了很多,有西葫芦也有红毛丹,有上海青也有猪大肠,她们两个都不会做饭,只是努力回忆所有吃过或者见过的食物,把能想到的东西全买回来。
然后堆在客厅和厨房。
最后石鉴给明唐泡了一碗泡面,两个人分着吃,连汤都喝干净了。
吃完泡面,石鉴说:“我走了。”
明唐说:“好。”
石鉴站起来就走,就像是出门打个酱油,一会就回来一样。
……
三个月后,明唐在昊天的一个基地见到了昊天当代的“天”,他有着明唐不算陌生的脸,他曾经被齐素言叫做“天白哥”。
明唐不为此惊讶,她按照她的规则砍下了他的头颅。
“叮——”手机响了。明唐打开看了眼,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你是神仙吗?”
然后,明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