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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小雏菊(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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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釉白,这里。”

姜釉白一穿过马路,就见于栀站在校门口朝她热情挥舞着双臂。

“抱歉啊,昨天光顾着和季筎她们说话,连你身体不舒服也没发现,怎么样,你今天有没有好点啊?”于栀有些愧疚将手中的红枣热茶递了过去。

“没事,已经好多了,是我自己逞强觉得可以多撑一会儿才没有告诉你们的。”姜釉白一贯温柔一笑。

“那你下次有什么忌口一定要说啊,不要老是憋在心里,我这粗心大条的总是记不住些琐事,就连我妈也总是骂我,我就是世界上最大的马虎大王。”

于栀这话倒也不假,她性格大条,对于一些细枝末节本就不太上心,但经由昨日被常屿青数落了一通她并不了解姜釉白后,又觉得有些气不过,可仔细再想想她和姜釉白的每次出行,类似于吃什么、玩什么等决策似乎都是由她一人决定,而姜釉白永远都是那个温顺配合的角色。

以至于她们相识多年,于栀甚至连姜釉白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这种小事都记不得,而反观姜釉白,她会清楚记得于栀喝咖啡喜欢加椰奶的喜好,走路时更习惯走在人的右侧的偏好,出门时左手必须套一根黑色电话线发圈等习惯,就好像那些在网络上所列举的一切最佳闺蜜行为准则,她都一一符合。

而她显然看起来不是一位‘合格’的闺蜜。

此刻的于栀握紧手中温热的咖啡,脸颊也连带着有些微微发烫,而就走在她左侧的姜釉白小抿了着热茶,毫不在意开口道:“嗯,下次我一定说清楚。”

“那可一言为定啊。”于栀脚步一停,阻断了她的去路。

姜釉白望着格外认真的于栀,有些郑重点了点头:“好。”

于栀如释重负,拉着她的胳膊继续往前走:“那就好,不然我会觉得我这闺蜜当得也太不称职了,你都不知道昨天被常屿青那一怼,我晚上都没吃进去饭,白天还义正言辞说他婚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可实际呢连我自己也没有做到对你的关心,我又什么资格去对别人评头论足呢?”

于栀本就藏不住话,边走边将心中真实所想直接吐露了出来,姜釉白一听这才彻底明白过来于栀心中的别扭点。

怪不得昨晚常屿青临走前,会突然发给了她一份关于于栀性格及喜好的详细清单,可能他大概也认为,在这段友谊中,最擅长做妥协的那个角色,一直是姜釉白吧。

但在一段关系里,善于做妥协的那个人就真的只是吃亏的一方吗,或者换句话来说,究竟是她善于做妥协,还是不善于做决定?

姜釉白有些说不清这其中的复杂,但她深知她做不到像于栀那样坦率。

坦然地将自己的所有面都公之于众。

姜釉白垂眸,声音越压越低:“以前的我将你视为最好的朋友,自然清楚你是什么性格的人,既然知道就不会揪住一些细枝末节不放。再说,这三年里来只有你一直都没有放弃过查找我的下落,相比于这份真情,我才是那个要相形惭愧的人。栀栀,谢谢你,谢谢你一直都在寻找我。”

其实在警局的那大半天里,她不仅听到有关于常屿青的消息,作为姜釉白唯一挚友的于栀每年都会抽出一段时间去她当年失踪的国度查询她的下落,只不过这次的她是从国内辗转返回山居市,再加上配偶栏上唯一亲属的特殊性,警局还是第一时间选择联系了常屿青。

相较于以往的姜釉白会用心记住好友的习惯与喜好的以诚相待,那向来大咧粗条的于栀数次漂洋过海的翘首期盼同样千金难求。

她虽未来得及说明,但是真心很感激于栀从未放弃过的寻找。

“栀栀,谢谢你。”她又道了一声谢。

于栀见姜釉白的神情变得越来越认真,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

“哎呦,干嘛要闹那么认真嘛,这不应该是好闺蜜之间的基本操作嘛,我们当初可说好了要做彼此最好的朋友,那肯定是要一生一世都当最好的朋友啊,所以不管你去哪,我肯定都要把你找回来哒。

其实说句不吉利的话,就算是死神要将你带走,我也得去跟阎王爷评评理,让他把你还回来。不过现在看来,他老人家应该还算是识趣,知道将你原封不动地还回来,那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勉为其难原谅他喽。”

于栀欢快将手中的咖啡举起,随后又指了指她手中的红枣茶:“不说这些了,昨天都忘了庆祝你的归来,现在必须碰杯补上。”

姜釉白微微怔了一瞬,但在于栀的灼灼目光中,她还是缓缓举起杯子。

两个半透明杯子在半空相撞,发出“啵”一下清脆的响声,一褐一红,摇摆涟漪阵阵,便映在她们的双颊间。

于栀笑得愈发璀璨。

她也跟着露出一丝笑容,但眼眶间的湿润感,让她有些想要落泪。

她有些分不清那唐突的泪意到底是难过还是高兴,但她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以往的姜釉白为什么愿意去当一个妥协者。

大抵是眼前的那抹笑容太过真诚,真诚到她自愿去遵守好所有的规则,才足以匹配上这份弥足珍贵的关系。

她用力憋回眼角的眼泪,轻声笑道:“好,那就庆祝我的归来。”

*

清晨的体育场除了特训的体院生外,就只剩下零星几位没课的老教授,以及正坐在空荡看台上懒洋洋晒着日光的于栀和姜釉白。

于栀半眯着眼,惬意指了指远处一没了球网的篮球架:“看见那个破篮球架没,那就是我们相遇的地方。”

见姜釉白微微坐直身,于栀补充道:“大一军训的时候咱们院特别倒霉,好巧不巧偏偏抽中那块最破的篮球场,四周没个阴凉地不说,坑坑洼洼的胶皮一晒就像黏了一鞋底的泥,别提多难受了。

而且当时看咱们那教官是个头头,巨凶巨严,我说我肚子疼拿着校医院的假条要请会假,结果他说必须要拿出三甲医院的病历才准假。好家伙,我要有那功夫去趟医院,估计早就痊愈了吧。没办法,他不批假我就只能站在那熬啊熬啊,可能最后那教官也看出来我不像是装的吧,终于批准我到旁边坐会儿。

我记得那时候你就坐在我旁边,就在那个破篮球架下,白白瘦瘦的留着齐耳短发,一看就是那种老师和家长都会喜欢的特别乖、特别听话的好学生。事后你的专业成绩回回都是院里第一,毕业进医院后又成功成为蔡主任的得意门生,我就知道我这第一预感绝对是巨准确。其实现在想想,你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身体就不太好啊?”

于栀突然一问,姜釉白也晃了下神,然而不等她作答,只听于栀的声音再起。

“肯定是从那时候开始的,那教官是出了名的难搞,而你又能一直坐在旁边,指定是……”话说到这,于栀又觉得有些不妥,迅速将话锋一转:“反正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那么白的女生,你说大家都是同一片阳光晒着,凭什么我就是黑得流油的挖煤工,而你一点都不受影响啊,老天爷也太偏心了吧!”

于栀轻啧了两声,回望身旁依旧肌白胜雪的姜釉白,又补了一声:“你那个时候甚至比你现在还要白,怪不得总有男生私下叫你‘白瓷公主’。”

“白瓷公主?”

“肤如白瓷,形若公主,不可亵玩。”

姜釉白被她一闹,也有些不好意思:“哪有那么夸张啊,我这个肤色应该是天生的,我的……”

“砰”一声巨响,练田径的学生如马脱缰肆意飞奔在红色塑胶跑道上,拉出一道靓丽的弧线。

“吓死我了,不过现在的小孩跑得是真快啊。”于栀捂住余悸未消的胸口,继续问:“对了,你刚刚说你的什么?”

姜釉白一笑,自然衔接:“我的家人也是那样,晒不黑,可能都有些缺铁性贫血,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于栀毕竟也是学医的,抛却青春期对于白幼瘦的追求,有时候过白确实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再仔细回想一下那张尘封在记忆中的旧相片,有些惋惜道:“确实如此。”

于栀声音刚落,跑道间最前排的女生已经率先冲到重点,她有些激动站起身,振臂高喊道:“小美女,你好棒啊,加油!”

第一名的女生闻声转过头,用力挥舞着带有流畅肌肉线条的手臂:“谢谢姐姐。”

即便没有白皙的肌肤,没有靓丽的五官,但在清脆声音飘过来的刹那,姜釉白还是觉得眼前那张明媚又的笑脸,才应是公主的模样。

是属于跑道,属于草地,属于太阳的自然公主。

明媚而闪耀。

姜釉白也跟着站起身,应援式地竖起大拇指。

女生笑得愈发灿烂,快跑折回起点,等到女生的双臂再次撑于塑胶跑道时,激动过后的于栀和姜釉白也重新坐回原处。

于栀向后一仰:“年轻可真好。”

姜釉白一笑:“可你现在也不老啊。”

“不不不,当了牛马之后就去除不了自己身上的班味。不过,你看到刚刚那个小美女跑过的那片草地了吗,算起来那应该是当初常屿青第一次跟你‘告白’的地方。”

那片草地正位于体育场的中央,山居大为了供校队的练习都是高价购回的真草皮,每天都有专门人员定时修整。除了校队的日常训练外,也就只有校级大型比赛以及市级大型活动能占用此处,这么高调的告白场所,感觉跟她所听到的,以及目前所接触的常屿青不是一个风格。

“他会如此高调?”姜釉白有些纳闷问道。

“谁说不是呢。”于栀肩一耸,声音渐趋平缓:“其实有时候我也挺不理解常屿青,你说之前联谊的时候,他看起来就是一挺低调挺正常的规矩版理工男,怎么春游一趟回来就能整出来如此骚包的表演形式,简直就像是被夺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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