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栀一次性抛出的信息有点多,毫无印象的姜釉白一时也不确定到底该从哪个切入点具体发问,只能下意识附和了一声:
“可能他们学植物学的,常摆弄着花草,对于浪漫有种特殊的认定。”
于栀闻声大笑。
“什么啊,常屿青本科明明是学车辆工程的,你们大二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他还送了你一把他亲自打出来的锤子,美曰其名一锤定生死,以至于那时候我们总在宿舍调侃他为‘锤子哥’。
后来他们院也有男生纷纷效仿,但一失败就被戏称为‘没那张脸就少谈锤子恋爱’,事后效仿的男生气不过还在吐槽墙上吐槽过这事呢,那时正主常屿青还出来开解,大概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追爱的自由’,反正一听就是假大空、假正经的说教,具体的我也记不清了。
不过说起来也蛮奇怪的,当年常屿青的各科绩点都挺高的,而且他们院的老师也一直推荐他本校保研,但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不仅没留校,还到其他市学起了什么植物学。”
“他是后来才跨考的植物学?”姜釉白有些诧异。
“对啊。”
见于栀点点头,姜釉白心底的疑虑愈发浓烈。
倒推回前几年的工科就业前景远比植物学这种相对冷门的专业要明朗得多,再加上山居大的理工科王牌专业的加持,以他的成绩如果选择留校深造或者直接就业的话,恐怕现在早已成为业内新贵,何至于曲线救国去做博主?
要不是他是靠着‘爱妻人设’才迅速出圈,她还真以为他能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能够猜透未来风向,懂得抓住流量时代。
可按照于栀广阔的交际网,只要常屿青曾对外透露过,于栀那边肯定能够探出点风声,但要是连于栀都打听不到的话,或许只有那时候作为他女朋友的姜釉白能够知道一些真相。
“那你有听我提起过,他为什么要跨考吗?”
“具体情况你当年好像也不是很清楚,起初你知道常屿青没有接受保研的消息也是懵懵的状态,后来你们还因为这事大吵了一架。那段时间你的心情不是很好,我就没再多问,不过从那以后常屿青每个月都会固定回两趟山居,慢慢的你也就气消了。
所以我猜测可能是那时候你不愿意接受异地恋吧,毕竟你们在一起还不到一年就要分隔两地,再加上本来有一起留校的机会,其中一方却突然要放弃,肯定心里会比较难受吧。至于常屿青为什么会突然跨考,我至今都不是很清楚,或许这个答案只能让他来回答你了。”
于栀两手无奈一摊。
姜釉白沉吟片刻,随后又似想起什么,将话题转了回来:“你刚刚提到的那场告白是怎么回事?”
“其实最一开始我们压根就不知道那是场告白,这话说来有点长,估计要从大一的那场联谊说起……”
一说起旧事,于栀格外侃侃而谈,根据她的描述在大一上学期的尾声,姜釉白所在的临床医学三班与常屿青所在的车辆一班组织了一场新生联谊活动,而那时的姜釉白忙于兼职并没有参与那场联谊,不过事后她曾听室友抱怨过,那场联谊活动结束之后,除了一对原本就在一起的小情侣外,剩余的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或许是在那个最渴望恋爱的年纪里,却没有撮合成一对而显得格外沮丧,筹划活动的两班班委一见效果有限,一致认为是班级一对一的交流范围太窄,而光坐在教室内开茶话会般的活动方式也太过于死板。
于是两班委一拍即合,拉上隔壁的音美体院帅哥靓女,在下学期开学之际重新筹划了一场恋爱春游,而这次,在于栀等室友的软磨硬泡下,姜釉白终于抽出一个周末的时间参与了那场春游。
才舒展着嫩芽的青山,猛地围簇上一群荷尔蒙爆棚的年轻男女,很快露营场地里便充满着欢声笑语,姜釉白向来不太擅长融入热情的人群,就选择和另一室友安静蹲在帐篷旁刷题。
或许是另一端的笑声太具有感染力,再腼腆的少女也会情不自禁生出想要扒开糖纸一探究竟的好奇,在姜釉白掏出第二套试卷时,一旁的室友终于出了声。
“釉白,我们要不要也过去看看?”
姜釉白平展开试卷,朝室友一笑:“你先过去吧,我再刷一套,下个周会比较忙,可能会来不及做。”她的声音很轻,双眼弯弯恰才抽条而出的嫩柳,簌簌蜷在掌心有些痒痒的。
“是因为这个周末请了两天假了吧。”
“是啊,虽然学生家长那边已经同意了,但毕竟小孩子才刚开学,我想下周多给她们补两节课,方便在新学期打好基础。”姜釉白笑得格外坦然,随后便低头扎在题海中。
一同的室友就住在姜釉白的上铺,自然清楚她每天早出晚归,一到周末就连补八堂课的忙碌日常,一见人再拿起笔,就知道没个把个小时根本结束不了,索性又嘱咐了句结束后记得去找她们就先行离开了。
笔尖唰唰不断,姜釉白也不清楚她到底又做了几套卷,只知道站起身的时候,双脚有些麻木,只能倚靠在帐篷边缘缓慢移动。
下肢的麻木感渐渐换为另一种抓心挠肝的刺痛,她微微躬了躬身,只听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
“需要帮忙吗?”
不等她回头查看声源,眼前就多了一片模糊的黑。
姜釉白回道:“没事,我就是脚麻了,多走一走就好了。”
“嗯,但你扶的这个位置会比较容易摔倒,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先扶住我的胳膊吧。”男生说完就将胳膊伸了到她身前。
“不用……”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但因为躬身的缘故,所抓的位置并非帐篷的骨架,掌心一阵发滑,连带着她的脚步也软了几分。
身前的胳膊再次伸了过来,为了保持平衡,她还是本能性地抓住他的胳膊:“谢谢。”
“不客气。”
在男生的助力下,姜釉白多走了两步,刺痛感慢慢消退,眼前的黑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她这才看清那是他身上的黑色卫衣。
浑身上下没有半点装饰,混不吝的一团黑像是一块刚研开的砚台,搭配上他低沉的声音,便将那墨色越染越深。
她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釉白,你吃……”于栀的声音才喊到一半就突然停了下来,她不用想也知道此刻的于栀会以一种怎么样的惊诧神情望着眼前的一幕。
姜釉白迅速收回手。
男生似乎也察觉到什么,放下双臂径直走到于栀面前:“她的脚麻了,你扶她一下吧。”
说完便继续朝前走去。
“好。”于栀怔了怔,但见一旁的姜釉白还站在原地,立即飞奔过去,边跑还不忘喊道:“同学,你人还蛮好的嘞,要不要多了解一下我们专业第一啊,肤白心美又努力,名字还好听,她叫……”
于栀话还没说完,就被姜釉白扯了扯衣袖。
“于栀。”带有几分少女的特有嗔怪,雪白的双颊也微微透出一丝红润来。
于栀一噤声,身前的男生忽然停止了脚步。
就在男生转身的刹那,于栀迅速挽起姜釉白的胳膊,然后朝她做了个鬼脸,大咧咧继续嚷道:“她叫姜釉白,就是有点容易害羞。”
男生似乎也没有预料到于栀这么的直白介绍,但在看向远处那张微微涨红的清秀面容时,却像对上一团熊熊烈火般,迅速躲开了视线。
他的双颊莫名也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润。
姜釉白。
确实是个好听的名字。
“有兴趣的话,可以多了解一下嘛,反正集合的时候已经面对面建群了,那个纯黑头像就是她。”
于栀还在热情撮合着,身旁的姜釉白已红温成灼虾。
于栀抢先道:“哎呀,反正出来都出来了,多认识几个不同院的人也是挺好的嘛,又不是直接让你们马上谈恋爱。”
一语过后,两人的脸都红得不像话。
姜釉白有些局促垂眸,只听男生的声音再起。
“确实挺好听的,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常屿青。”
他说完又快速转过身,继续朝前走去,尽管他的声音很轻,姜釉白还是一字不差地全部听到。
常屿青。
也蛮好听的。
但她并没有于栀那样的勇气直接将心底话全盘而出,而是转身收起试卷就往帐篷内走:“别看了,走啦。”
红娘还没当过瘾的于栀,咂摸着这戛然而止的对话,只觉有些惋惜:“你好歹回一句‘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呢,这一来二去的,爱情的小火花不就可以燎原了嘛。”
“我又不认识他。”
“多说几句话不就熟了,我可打听清楚了,你别看这个常屿青穿得黑压压一片,一看就是那中规中矩的理科男打扮,但他底子很好,要是认真打扮起来表白墙上指定有他一席之地,当然人家也不是那种中看不中用的花拳绣腿,他上学期同样各项奖学金拿到手软,你们之间肯定有共同话题。”
“你这消息够快的。”
“那当然,你真以为一班一枝花是白叫的啊。”于栀得意一扬脖颈,笑脸愈发明媚。
姜釉白对于于栀的回应已免疫,配合道:“好好好,不白叫不白叫,那他这么好你怎么不去追啊,你不是在宿舍天天嚷着就喜欢那种低调有内涵的吗?”
“你这天天早出晚归的,你怎么知道?”
“我又不是二十四小时都在外面。”
“也是哈,其实第一次联谊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他了,但他一直低着头玩手机,后来我偷偷跟别人换了个座位换到后面,你猜人家在看什么?”
“高数。”姜釉白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见于栀一副神了的表情,她探出半个脑袋认真补充道:“上次联谊是考试周前,怕挂科多复习一下不很正常吗?”
“要不我说你俩肯定能有共同话题嘛,我真心觉得你们可以好好认识一下,真的,从我看到手机内容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个男人,非你莫属。”于栀越说越笃定,不等姜釉白回绝,又道:“别拿不认识来搪塞,就像咱俩当初不也不熟嘛,多聊几句不也发现还蛮契合的嘛。”
于栀正欲一屁股坐在地上,帐篷内就飞出一垫子,几乎准确无误落在她身下。
于栀坐稳身,笑道:“瞧瞧这小默契。”
“那是因为你可以跟谁都聊得很好啊。”帐篷内的姜釉白熟练冲泡着咖啡,等折身掺了半杯椰奶才递到于栀面前:“给你,不加糖只加椰奶。”
“我们釉白最好啦。”于栀大灌了两口咖啡,几乎一杯已见底,姜釉白此时也坐在她身旁,小口小口啄着咖啡。
于栀盯着面色平静的姜釉白,又瞧了眼她手中的一团乌漆嘛黑,只觉自己的味蕾也连带着蒙上一层苦涩:“这美式这么苦,也就你能这么直接喝下去。”
“苦吗?”
于栀夸张打了个冷颤,像是看着一个失去味蕾的人一样:“黑黢黢的一团,光看着就觉得苦死了。”
“还好吧。”她一笑,又补了一声。
于栀不是很理解,急忙将自己的最后一口咖啡灌了下去,甜滋滋润喉才惬意向后一撑:“我等凡夫俗子确实不理解学霸们的世界啊,再强调一遍,我是真觉得你们可以试试。”
于栀话音刚落,姜釉白的口袋里就传来一阵清脆的提醒,她掏出手机,只见一条好友申请正横在屏幕中央。
于栀兴奋喊道:“快同意啊!他肯定是听到我说你的头像是纯黑色,就也偷偷换上了,啧啧啧,男生的这点小心思嗷。”
于栀啧啧不断,姜釉白盯着屏幕那抹熟悉的黑,不知怎么就浮现出方才常屿青的一角卫衣。
让她莫名有种他的底色也为黑的错觉。
于栀见她还一动不动,立即点了两下屏幕:“这么巧的事,我就先替你同意了,要是你俩以后能成,我可得坐主桌……”
……
回忆不断翻转,于栀又连连啧了几声:“啧啧啧,这事要是算起来也怪我,要是我当初不那么撺掇你俩,可能你们最后也不能走到一起。”
眼前的姜釉白似乎还停留在那段过去的讲述里,久久都未出声,于栀不由拍了拍她的肩膀:“有想起来什么吗?”
姜釉白摇摇头。
“是我太心急了,才说了这么一点肯定不能恢复那么快的,这样我们继续去院里转转吧,我都好久没过去了,剩下的咱们边走边说。”
“好。”
气温渐渐回升,临近中午体育场的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