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辰爬回自己房间通风管道口的时候，下面房间已经大亮，刚冒出头便看见乐昱穿着白色大褂站在通风管道下方，面无表情，仰头看着他。
他错愕一瞬，这感觉好像他之前每次偷跑出去，回来被抓包的时候，族人看他的眼神。
海辰缩回脑袋，小声道：“乐昱，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乐昱抿着唇，重重呼出一口气，他觉得海辰应该没有一个星际人类专属的完整童年。
他在自己宿舍耐心等着海辰用通讯器联系他，以海辰这个年纪的小人鱼最缺乏安全感，尤其在经历这一切后。
结果等到吃午饭时间，硬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打了餐食到这一看，鱼影子都没看着。
他现在有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也不下。
乐昱浅浅微笑，用自认为友好的表情看着通风管道里的白色脑袋：“你下不下来？”
海辰觉得被抓包的那种感觉更重了。
不对，他只是去找族人而已，是在做正事，不是出去玩。
想到这，海辰底气上升几分，他探出头往下看了看，一本正经道：“我下不去。”
乐昱：“……”
得，他就是多嘴一问。
海辰稳稳的落在地板上，房间里渐渐飘来食物的香味，早就空空如也的肚子也适宜咕咕响了起来。
他快步走到桌子边，几条小鱼被处理完整美美得躺在饭盒里，还有两碗白色坨坨。
“好香……”
乐昱边脱实验服边从后面走过来，将海辰全身上下扫视一遍，便将实验服挂在金属门边的挂钩上。
“不想吃细菌的话，去把你脸和手洗洗，动不动就往通风管道里爬，里面的陈年积灰都被你扫干净了。”
海辰伸出手看，掌心被染上黑乎乎一块，很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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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的海辰抱着瓶装牛奶小口小口的喝着，蓝色瞳孔微微转动，落在正在收拾饭后残局的乐昱身上。
半响，他开口问道：“乐昱，我能出去吗？”
天天爬通风管道也不是长久办法，里面不仅绕来绕去，有的地方甚至还黏乎乎的，海辰已经强忍着不适爬了一个来回，而且通风管道很费时间。
“不行。”
乐昱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他。
“为什么？”
海辰牛奶也不喝了，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乐昱，一副给我个理由，不然不听话的神情。
“你说为什么？”乐昱没好气的瞥了海辰一眼，“这艘星舰上，去哪都要身份磁卡，你一个黑户想在军队眼皮子底下活动，没被抓住就谢天谢地了。还想出去，你就老实在这待着吧。”
“……？”海辰觉得自己好像再一次被莫名其妙凶了一顿。
“不出去就不出去，你干嘛这么凶。”海辰捏着玻璃瓶转身走到最后一排柜子后面，几秒后拿着白布走出来，递到乐昱手里，“这个先还你。”说完又转身离开了。
乐昱提着皱巴巴的衣服，过了好一会，他才有动作，衣服下摆明晃晃的垂下一根长长布条。
乐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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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辰坐在桌子前，手上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白纸上几乎画满线条，整齐笔直，有几个地方被打上一个小叉。
他根据记忆画出管道路线图，除了最先用精神力扫过的地方，海辰把它们排除在外，现在只剩四层往上的地方海辰还没有去过。
光是三层往下可疑的地方，海辰也是费了时间和力气才探索完。
除了不久之前的实验室，他再没有发现族人的踪迹，目标只能放在四层以上的地方，而且他现在真的不想再爬管道了。
小海螺微微闪着光，似在安慰又似在鼓励。
海辰揉揉发酸的眼睛，拿着笔，接着画画。
一双黑色高筒作战靴蓦然出现在海辰身后，小海螺几乎在人影出现的同时，闪光的频率极速加快，海辰只是从旁边又拿了张白纸。
“嗯？你怎么了？怎么突然闪这么快？”
海辰拿过小海螺放在自己眼前来回观察，小海螺以前从不会这样，除非有紧急情况才会这样。
紧急情况……
海辰呼吸一滞，心脏也在顷刻间停止跳动。
无形的压力从身后传来，一道黑色人影轮廓清晰的落在白纸上，人影在向纸张顶部移动，直至将海辰的身影全部笼罩，他把小海螺抱进怀里，余光扫过旁边的黑色挎包。
这个人影不是乐昱。
海辰微微抬眸，呼吸缓慢到几乎没有，他紧抿唇瓣，不动声色的透过玻璃窗户观察身后人———黑色中银色六芒星格外显眼。
是人类上将。
“你在做什么？”
一道冷淡的声音轻然响起，海辰眸光微动，蓝色宝石眼顷刻间被黑色取代，他站起转过身直面那人，道：“上将。”
陆沂川淡淡扫过整洁的桌面，冰冷视线如他的声音一样落在海辰身上，“你在这里做什么？”
海辰仰着头看着人类上将，上将比他高很多，接触到那冰冷瞳孔，海辰觉得自己好像到了大海尽头——寒冷冰川下最寒冷的地方。
“我在画画。”他说。
陆沂川的视线再次回到桌面上的纸张，他取下手上的黑色皮质手套，骨节分明的手指开始翻开桌上最上层的那张白纸放在一旁。
整个房间只剩纸张翻动的声音。
海辰观察着人类上将，眉尾的伤痕落在阴影下依然很明显，高挺鼻梁下是健康颜色的薄唇，脸部轮廓在阴影下模糊了线条，领口被规整的黑色领结束缚住，捏着纸张的手指关节凸出。
小海螺的闪光频率仍在加快，海辰将手覆盖在小海螺僵硬的外壳上，闪光频率终于趋于平缓，直至消失。
人类上将的视线停在一张纸上，“是蓝星的夜空？”
海辰笑着点头，脸颊一侧出现很小的阴影，他本就年纪小，又长着一张漂亮的面貌，每次一笑，眼尾便会上扬，然后流露出人畜无害的神情。
往往这个时候，抓包他贪玩回来的族人就会忍不住放他一马。
陆沂川微挑眉，“画的不错。”
海辰觉得自己应该出现幻听了，这个人类上将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不冷了，“谢谢夸奖。”
“为什么会画这个？”陆沂川又问，高大身形靠在后面柜子上，皮质手套被他拿在手里，整个人有些懒散。
“因为喜欢。”海辰侧脸看向桌上的画纸。
纸张底部有着一望无际的大海，神秘密林将星空和大海一分为二，星空占据纸张的一半空间。上面只有蓝色、红色和黑色，三种颜色，海辰用仅有的三种颜色绘画出一副完整的星空图。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海辰将视线重新放回面前的人类上将身上，该来的总会来的，人类上将知道他的身份一定不会放过他。
“我哥哥在这里，他让我在这画画。”
“你哥哥？”陆沂川再次发问。
“嗯。”
许沂川突然站直身体，往海辰面前走去。
海辰左手悄然放在身后，默默抓紧挎包的袋子，清冷的香气扑面而来，他仿佛再次回到那个时候的山洞。
人类上将在距离海辰一米的距离停下，调出手腕上光屏，点进军旅生活系统管理页面，乐昱的证件照就这么直白的出现在光屏上。
“亲属随军可以申请亲属宿舍，乐昱研究员并没有申请。”陆沂川看着他，“他是你亲哥？”
“就是哥哥。”海辰带着一丝不满，小声反驳了回去。
不管是不是亲的，现在乐昱就是他哥哥。
“哦。”陆沂川说，“我对你们的关系不感兴趣，既然他是你哥哥，我会让乐昱研究员补份亲属随军申请以及你的身份证明。在此之前，我有权对你的身份保持怀疑。”
海辰：“……”
他现在是个黑户，身份证明……天生的白发算吗？
“我是从贫困区跟着哥哥偷跑上来的，哥哥他一开始并不知道。”海辰摩挲着怀中的小海螺，僵硬的外壳在轻微抖动，“所以我没有身份证明。”
他吃饭的时候通过乐昱的光屏大概了解人类星系现在的划分等级，贫困区的星际人类大多没有身份证明，海辰现在说自己没有身份证明倒也不奇怪。
至于亲属随军这个东西，乐昱没跟他提过。
陆沂川淡淡得出结论：“黑户。”
海辰紧抿着唇瓣，他无力反驳，不用时刻提醒他是个黑户的事情。
黑户怎么了？只是在人类星系才是黑户。
陆沂川熄灭光屏，漆黑的眼睛将海辰全身上下扫视一遍，“黑户潜入星际战舰，理应抓捕审讯。”
海辰呼吸一顿，紧张的看向面前的人类上将，“那您会抓我吗？”
“你觉得呢？”
“嗯……我觉得会。”海辰低下头，明显的底气不足，他不仅是黑户，还是落单的人鱼，左右都要被抓，那还是直接把人类上将弄晕比较好。
陆沂川问：“为什么？”
海辰如实回答：“因为您是上将，在战舰上您是领导者。”
等了好一会，海辰没有等到人类上将抓捕的动作，他偷偷抬眸看了一眼，又快速移开视线。
“年龄？”
海辰莫名其妙，他眨着眼看着人类上将，说了个数字：“十九”
人类上将：“嗯。”
海辰并不理解人类上将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人鱼并不在乎年龄，如果真要说他真实年龄，他应该快有一百岁了。
这个数字海辰不能说，按照人类对年龄的计算，十九这个数字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