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海辰反应，人类上将再次开口，说着海辰听不懂的话：“鉴于你的年龄，重新学习《星际帝国管理法》和《军队基础随军相关规定》，结束后通知监护人到所在分区军部行政厅进行罚款登记。”
海辰紧抿着唇瓣，所以他莫名其妙的被要求学习？还要通知监护人？
这群人类真的很讨厌，尤其是面前这个人类上将。
“哦，还有吗？”海辰声音闷闷的，听起来有些勉强。
他低着头，额前白色碎发无力地垂落在眼前，目光所及只有人类上将黑色高筒靴。
“你还想要其他的处罚？”
海辰抬起头与人类上将对视，他反问回去：“难道没有了？”
族人之前为了罚他不认真上课，不带一点商量就直接把他扔进深海沟里，跟那些凶残暴戾的巨型海洋生物生活长达一月。
期间没有任何吃的也没有任何族人，仅靠他一条鱼在深海沟里跟那些巨型生物抢夺极少的食物，还要防止自己被突然吃掉。
弱肉强食，在海底是最常见的生活方式。
在族里，仅仅只是不认真上课就被扔进深海自生自灭，海辰完全不相信人类对黑户的惩罚制度只是学习这么简单。
头顶突然传来一道由鼻腔发出的淡淡哼笑，随即快速消失。
短短时间，海辰亲眼看见一位冰冷无情的捕猎者在对着猎物展现他不符合身份的另一面。
他在嘲讽他？
“当然有。”陆沂川挑眉，淡淡道：“军队会派出一名文职对你进行教育，教育结束后抄写两本书。”
“……”
海辰现在反悔了，他刚刚就不该问，平时最不喜欢的就是写字。而这一刻海辰突然觉得去深海没什么不好的，他不想写字，更不想上人类的课。
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海辰如果反驳回去，人类上将一定会怀疑他之前说的身份，没有哪个星际人类敢反抗星际战舰的领导者。
海辰：“哦。”
陆沂川：“你看起来对这个处罚很不满意？”
海辰：“没有。”
陆沂川：“嗯，在乐昱研究员确认你的身份之前，我会派人盯着你。”
海辰：“哦。”
人类上将似乎对海辰这个反应很满意，声音似乎没之前那么冷了，“你一直住在这里？”
海辰抱着小海螺，白净小脸带着一丝婴儿肥，脸颊两侧的软肉微微凸起，像只小仓鼠，他愤愤地侧过脑袋，“嗯，就住这，毕竟偷渡上来的。”
陆沂川再次调出光屏，海辰并不关注人类上将在干什么，他只想让人类上将赶紧离开这里，既然不抓他，就不要浪费他的时间。
“你可以临时申请一间单人宿舍。”
海辰快速瞄了上将一眼，说：“我觉得这里很好。”
陆沂川的视线一直在光屏上，“随军虽然辛苦，但也不是没有人性的地方。”
他不需要人性，他是条鱼。
很快，人类上将调出一间还看得过去的宿舍单人间放在海辰眼前，“这里环境并不适合你，如果你想乐昱研究员背上一个虐待未满二十岁星际人类的罪名，你当然可以继续待在这。”
“……！”海辰星眸圆睁，震惊的看着残忍的人类上将，声音略微拔高：“乐昱没有虐待我。”
“嗯。”陆沂川熄灭光屏，淡淡道：“你的年龄是事实，这里的房间多年闲置，并不是正常的生活居所也是事实。”
海辰：“……”他无力反驳。
十九这个数字明明很正常，星际人类计算年龄的方式太奇怪了，与人鱼的根本不一样。
“五分钟，收拾你的东西。”
最后，人类上将只留给海辰一个冷漠的黑色背影。
金属门滑行两次，房间里重新归于平静。
海辰沉默的望着画纸，然后从挎包里拿出最先画作的简易路线图，折痕还是新的，他轻轻抚平那些折痕，像是在抚摸珍藏的宝物。
小海螺重新发出微光，它蛄蛹着躯壳，“海辰，你知道有星际人类过来？”
“嗯。”海辰说，“但是不确实是谁，星际人类的精神波频都差不多。”
从这间房间出现微弱精神波动时，海辰就已经做好准备，如果人类发现他的身份，就杀掉人类。相反，那便混淆一切。
小海螺：“你真的打算跟人类上将离开这里？外面全是人类，更何况他们还有探测人鱼精神力的仪器。”
海辰将路线图重新叠好，放进挎包，又将那些临时画出来的星空画卷成筒状，放在一边。
蓝色宝石眼望着窗外的浩瀚宇宙，他已经看不见那颗蓝色的星球了。
“他是人类上将，只有他知道族人关在哪里。”
族人在星际人类手里待的时间越长，受到的折磨就会越来越多，海辰已经不想再看见那天的场景----尸体，血液，脱落的鱼鳞，变成血红肉块的鱼尾。
“海辰，你怎么样？”
乐昱急匆匆地从外面小跑进来，发型凌乱，他直接拉过海辰拿着衣服的手臂，将海辰全身上下来回扫描，也不管海辰想要让他停止的声音。
他只是出去跟同事研究报告，莫名其妙被副将带走谈话，等回来的时候，又看见那么大的一个上将站在门口，脑中只有“完了”两个字不停飘过。
海辰在即将被转晕之前，一道声音从天而降解救了他。
“乐昱研究员，注意你的行为。”陆沂川冷眼看着面前两人，他的出现将室内空间瞬间降到冰点。
乐昱措不及防打了个寒颤，当即松开了手，又眼疾手快的扶了下海辰摇摇晃晃的身体，咧着嘴干巴着说：“上将，您误会了，我是在担心他。”
陆沂川没有回应乐昱，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海辰：“东西呢？”
海辰眨巴着眼睛，视线分散又聚焦，脑袋晕乎乎的，半响他才说：“已经收拾好了。”
话落，陆沂川上前直接提起放在床上的黑色手提包，站在一侧，侧眸盯着海辰。
海辰抱着自己的挎包，往人类上将身侧挪动一步，对着还处在懵圈状态的乐昱说：“哥哥，我不该偷渡上来的，等我学习完后，你记得带着罚款来接我。”
乐昱：“……？”
陆沂川：“乐研究员，关于你弟弟偷渡的事稍后我会派人找你沟通，目前你弟弟被严密监控中，你们暂时不能有任何接触。”
“呃…我…这…”乐昱满脸问号，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只能眼巴巴的目送二人离开，口中小声发出疑问：“我不在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还有，为什么我要交罚款？！”
显然现在没人可以回答他。
-
海辰抱着挎包站在通体锃亮的长条走廊上，他第一次光明正大的站在人类地盘上，纯黑色瞳孔像只刚出世的小兽，此刻正好奇的打量着外面世界。
白色短发在黑色兜帽下格外明显，只有几缕发丝从布料中偷跑出来。
顾璟难得多看海辰两眼，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心脏突突直跳，连后背都冒出冷汗。
按照自家上将的行事风格，上将绝不会莫名其妙的领着一名人类从前身还是间被废弃的杂物间出来。
事出必有因。
偷渡-----顾璟能想到的只有偷渡二字，而在星系，偷渡上星舰可是犯了军事罪。最坏的结果就是停职调查扣除未来绩效考核，降军职。情节严重者开除所有军部身份，上军事法庭。
更别提，负责随军亲属记录的是他。
“上将！这是我的失职，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顾璟搭在大腿两侧的手紧紧绷直，海辰眨着眼睛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星际人类，人类在害怕？人类为什么会害怕？
人类上将冷冷的声音响起，“扣除未来三个月所有绩效考核，降文职。”
“是！”
海辰收回视线，这下他知道人类为什么会害怕了，人类上将在说出他的惩罚项时也是这样，冷冰冰的。
“跟上。”
海辰在心里默默叵测，见人类上将视线又落在自己身上，心不甘情不愿的哦了一声。
在路过旁边那个跟他一样倒霉的人类时，海辰从外套口袋中掏出银色方形盒子，轻轻用力，盒盖被打开，里面还剩的几颗星星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暴露在空气中。
“给你。”
海辰从里面捏出一颗蓝色星星递到顾璟面前。
顾璟有些错愕，他下意识的看向陆沂川，纠结几秒后，他伸出手让海辰把星星糖放在自己掌心里，苦笑道：“谢谢你。”
海辰仰着头，嘴角噙着笑：“不客气。”
面对跟他一样倒霉的人类，海辰觉得自己可以适当安慰一下。都是人类军官，他也可以为在寻找族人的计划中多条人脉。
小盒子被重新放回口袋，海辰抱着跨包小跑几步才跟上人类上将的步伐。
前方黑色皮质作战靴大幅度跨步，人类上将走得有些急，海辰的白色运动鞋要多走几步才能跟上。
现在，海辰的注意力几乎都在面前的背影上。
直至进入电梯，海辰才微喘着气站在人类上将身侧。
顶部是白色冷光，四面反光金属墙壁将他们身形完全暴露，无处躲藏。
海辰偷偷看着面前金属墙壁里的自己。
黑色外套松垮垮的穿在身上，下面的黑色短裤遮住膝盖往上的地方，左膝盖粘着白色纱布，裤管下的小腿纤细笔直，黑色挎包被他抱在怀里，卷成筒状的画纸露出半截。
突然，他与反光金属墙壁里的另一道视线撞上。
说不上冷，有些奇怪。
那道视线很快移开，海辰莫名其妙地看着反光金属墙壁里人类上将，见上将依旧没有反应，他只好挪开视线，盯着反光墙壁里的小白鞋发呆。
-唰
电梯门自动打开，海辰偷偷瞄了一眼人类上将，上将没有动，他也没有动。
“陆上将。”
海辰微微皱眉，这个声音他听过。
陆沂川往旁边挪动一步，手上提的黑色手提袋恰好碰到海辰的腿。
许温青一进去便向海辰投去打量的目光，海辰别过脸，这人的眼神让他有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