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林灿拿着付一相赠的那把匕首仔细擦拭。
寒光胜雪,她凝神竖劈,竟破空划出一道刀气,桌上的花瓶瞬间碎裂。
林灿欣喜若狂,正要起身去细探那花瓶的裂痕,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吵闹的声音。
一群气势汹汹的村民堵住了杨大娘的门口,付一冷面对峙着,他身后,杨大娘正焦急地解释。
“哎呀,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他俩怎么会是杀老杨头的凶手呢?肯定是误会了。”
带头的村长不管不顾地嚷嚷:“有啥误会去跟官府说吧。”
说着冲旁边的两个村民使了眼色,那两人见付一气势骇人,有些胆怯,看见林灿出来了,就要上前去抓她。
林灿躬身闪避,灵巧地躲开要抓她的村民,抬脚将人踹翻在地。
付一见沟通不畅,这些村民是铁了心的要抓他们,没有拔剑,只用剑鞘作棍,将几人打退。
剩下还要再冲上来的村民见付一武艺高强,冲过去也只有挨打的份,顿时左顾右盼,在原地踌躇着不敢上前。
“还说不是你们,只有你们两个外人来此过夜,老杨头死的凄惨,像你们这种心狠手辣的江湖人士杀人如麻,才会如此行事。”
村长振振有词的大声质问。
“官府办案,尔等速速散去,如若不然,一律按妨碍公务处置。”付一从怀里掏出一枚代表着官府差役身份的飞签,举到了村长面前。
“啊?”林灿扶着杨大娘正看戏呢,见付一掏出飞签,有点诧异,“他不是云影门的人吗?”
村长看了一眼,连忙赔罪道,“大人,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小人糊涂,想着先抓了再审,这······”
付一收起那枚飞签,厉声说道:“只怕是想找两个替罪羊吧,竟找到我头上了。包藏祸心,你该当何罪?”
村长被他吓到,急忙跪地求饶,“大人,小人冤枉啊,我这······”
付一拂手,“念你们是初犯,既往不咎,如若再敢阻拦······”
“不敢不敢。”村长连忙应声,站起身冲围观的村民急声喊道:“都看什么?赶快散了。”
说完谄媚的对付一说道:“大人,小人是这里的村长,就住在最北头的那户,若有事您随时吩咐,小人就不打搅您了。”
说完便快速的跑远了。
杨大娘有些震惊,屈膝要拜,“大人,民妇······”
林灿拉住了杨大娘,笑着说道:“大娘不必拜他,他那飞签是假的,唬人用的。”
付一见她识破,有些诧异,“你怎么看出来的?”
“行走江湖,谁还没有几个假身份防身啊?”林灿狡黠地眨了眨眼,“不过你倒是挺会唬人的。”
“林姑娘,虽非江湖人士,倒是对走江湖的门道如此了解。”付一话里带了几分试探。
林灿不以为意,张口就来:“哦,我之前有个混江湖的大哥,死于非命,他曾给我讲过很多。”
“敢闻大哥名号?付某可有幸听说一二?”
林灿内心嫌弃,故作掩面哀泣,声音透着一丝愠怒,“你这人,莫要再提我的伤心事。”
付一见她神色悲伤,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抱歉,林姑娘。”
“呜呜呜。”林灿演戏入骨三分,眼泪直流,仿佛真的痛失至亲一般,低着头跑远了。
只剩付一呆愣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杨大娘摇摇头,“榆木脑袋。”
林灿跑至村口,见付一没有追上来,擦干净了眼泪,“下次不用了,这辣椒水竟这般辣眼睛。”
沟壑纵横、墚峁交织,不远处就是黄土断崖,更远的地方是一望无际的麦田,站在高处颇有点壮美凌云的气势。
只是这断崖处有一名男子,如石像般伫立着。
他的发丝在风中清扬,唇角紧抿,眉宇间满是忧愁。原本纤瘦的身形在天地衬托下更是渺小,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林灿定睛一瞧。
“那不是陆晨吗?”
林灿看陆晨的模样似乎有些古怪,正想上前去问。
“扑通”,突然陆晨冲着崖口跪了下来,四肢伏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林灿距离他只剩一步之遥,她望向沟壑,繁茂的丛林遮盖了全貌,不知陆晨到底在跪拜什么。
林灿刚想问两句,谁知陆晨跪地磕完,立刻站起身就往断崖下跳。
“陆晨!”
林灿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抓住了陆晨的胳膊,却被冲击力带倒在地,整个身子滑出崖边一大截,差点跟着一起栽下去。
“救命!”
林灿死死地拽住陆晨胳膊不松手,一边大声呼喊,一边紧紧地贴在地上,避免继续向前滑动。
陆晨抬头,林灿被他眼里直白的滔天恨意吓了一跳,差点松劲。
此刻,她的身体已经滑出崖边三分之一,她一边咬牙死死地紧抓着陆晨,一边用手攀住地面,指尖用力深嵌进泥土之中,几乎渗出鲜血。
可谁承想陆晨竟挣扎着想掰开林灿的手,指甲划过林灿的手背,落下道道血痕,而且他嘴里还念叨着,声音哽咽:“放手!求你快放手!”
路过的村民大哥听见呼救,连忙上前帮忙。
最终跟林灿合力将人拽上沟崖,陆晨还想挣扎着朝边缘爬去。
林灿正想用尽全力按住他,谁知陆晨突然垂头闭眼,再无动静。林灿在他鼻尖探了探,还好只是晕回去而已。
林灿拍拍胸口,手背已经被陆晨划得鲜血直流,她甩甩手试图挥去一丝痛感,嘟囔道:“这人劲可真大,伤口不会留疤吧。”
陆晨忽然咳嗽了几声,转而清醒。他神色迷茫地问道:“发生什么了?”
村民脸色突变,小心翼翼地问他,“你啥都不记得了吗?”
陆晨用掌心抵住额头,揉了揉,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就是出来逛逛,但是走到这里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解释道。
村民大哥战战兢兢地说:“老人都说这个沟会吃人的,大家都不往这边来了,你们外来的不知道,再说了这里多危险啊,别再靠近这里了啊。”说着就慌忙地想离开。
林灿拽住了他,“哎,大哥,为啥说这个沟会吃人啊?”
大哥拉着林灿走远了一段距离,压低声音说道:“以前出过好多事,村里有人莫名其妙地失踪,尸体在沟底发现的,已经被野兽啃得不像样了。就前两天死的那个老杨头知道吧,他儿媳妇就死在这里了。不过他一家真是上辈子造的孽太多,没一个正常死的。”
说完他双手合十放在头顶又搓又拜:“冤有头,债有主。鬼大爷别找错人啊。”拜完也不理林灿他们了,立刻逃离此处。
陆晨站直了身体,他的发间粘满了杂草和尘土,有点像是落入泥淖中的白鹤。
“冰美人”这个词形容陆晨再贴切不过,刚才林灿抓他胳膊时就发现陆晨的皮肤格外的冰凉。
都说男为阳,女为阴。可林灿从陆晨身上看不到一丝明亮的色彩。尽管今天天气很好,太阳晒得人浑身上下暖烘烘的,但是陆晨给人的感觉依旧是一片暗淡。
“或许是因为身体比较虚,所以才会被脏东西给缠上?”
林灿仔细看了看陆晨,他只是皱眉沉思,没有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
两人回村,一路上沉默无言。为了缓解沉重尴尬的气氛,林灿主动向陆晨搭话:“你左手腕的镯子挺好看的啊,上次见你上台也没摘。”
谁知这话刚说出口,陆晨就把衣袖往下拽了拽,盖住了玉镯,似乎这东西宝贝得很。
“嗯。”他冷淡地回道。
这明显是个不能提的话题,气氛直接降至冰点。
就在林灿想说点什么找补一下时,她再次感觉到了那股铺天盖地的痛意。她将手指插进发间,瞪大了双眼,陆晨错愕的面孔逐渐模糊,眼前由黑转红再逐渐清晰。
依旧是一些残像。
只见村长正在柜子里到处翻找着什么,突然从底部拎出来一个陶坛,笑呵呵地招呼客人。
“见笑了,这老婆子藏的真深,这瓶可是珍藏多年的陈酿,今天一定要和你喝美啊。”
坐在桌边的客人竟是戏班的班主。
见了酒眼神都有点发亮,竖起大拇指直客气,“兄弟,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实在。”
“可比不上你这走南闯北的,现在是方圆百里有名的戏班,可赚了钱吧。”两人互相奉承着,村长殷勤地给他倒酒,“真没想到你还能赏脸回来?”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村长关紧了门窗,凑近了戏班班主,小声耳语道:“老杨头那事,你怎么看?”
班主夹了一筷子菜,“估计是这老头惹到了什么人,和咱又没关系管那作甚,咱可是本本分分的百姓。”
村长心领神会地哈哈一笑,“来来,敬兄弟一杯。”
阳光明媚,金色的光斑在屋内浮动,映得一室暖意融融。
突然,一道黑影闪过。
村长瞬间就被割了喉,血迹喷溅,一头栽到了面前的饭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