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晨承认得如此干脆。
林灿尚未开口,惊恐地发现,他身上竟然趴着一个半透明状的东西,正泛着微微的青光。
见林灿目光惊惧地看向他身后,陆晨笑着俯身凑近林灿:“你果然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林灿拍拍胸口,尽量镇定地说:“你指的是什么?我啥也没看到啊。”
陆晨嗤笑一声,嘴里发出了“嘶嘶”的声音,似乎是在与镯子交谈,他背上半透明的东西有了回应,顺着陆晨的身体迅速滑下,滑过玉镯时,竟发出一声婴儿似的啼哭声。
付一似是看不见,只站在一旁,云里雾里地听着他俩的对话,猝不及防,陆晨朝他俩撒下一把迷雾。
瞬间挟持着林灿,消失在原地,不见踪迹。
付一立刻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手掌大小的八卦罗盘,闭眼念咒:“星奇无殇,龙尾伏辰,天策焞焞,聚以成亿。出!”
他手里拿的罗盘上升起一股雾气逐渐聚水成珠,在半空中形成了小股的水流,指向了村外。
这是一处简陋狭小的茅草屋,似是村民为了临时躲避风雨盖起的田间小屋。周围十分安静,细听只有轻微的风声,偶尔能听到田鼠的叫声。窗外有一些影影绰绰的树木影子,能闻到杂草和泥土的味道。
陆晨把林灿紧紧地箍在怀里,像是发现了奇珍异宝一样,力气大得几乎要勒断林灿的胳膊,因为狂喜让面容有些扭曲。
“找到你了。”
月光透过窗户,给屋内镀上了一层银光。
林灿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她挣扎着靠墙坐起。
忽地,陆晨吹亮了火折子,他拉过一把椅子在林灿面前坐下,两个人的影子随着火苗闪闪烁烁,陆晨细细端详着林灿的面孔。
“你可真幸运,有几分像我长姐。”
面对陆晨这般,林灿生出几分悔意,“早知道听那封警示信了,确实不宜出门。”
她试图催动内力,但是显然那点单薄的内力不足以让她挣脱当下的束缚。
那个半透明的东西从陆晨身上滑落,慢慢摸上了林灿的身体。
通体冰凉,林灿闭上了双眼。她能感受到锋利的硬物划破皮肤,刺进身体,撕裂般的疼痛让她失声尖叫,一股恶心的黏腻感顺着伤口开始在身体里流窜。
陆晨手抚上林灿的脸,温柔地摸过她的脸颊,替她擦去因疼痛泛起的眼泪,轻声细语地说:“没关系,等你的血流干,很快就能获得重生。”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林灿因为流血逐渐虚弱的身体,解开了她被绑的双手,让她平躺在地上,林灿已然脱力,鲜血逐渐在身下蔓延开来,陆晨在一旁喃喃自语:“马上,马上就解脱了。”
就在这时,外面风声大作,陆晨恨恨地抬头,咬牙冲到屋外,迎面就是一道红光,往后一躲,被削断了几缕头发。
“又是你!”陆晨怒吼道。
付一没和他废话,直接手执剑刃刺过去。
陆晨速度极快的闪身躲开,身上重新攀趴的影子在月色下极难看清,他一个跨步冲着付一的脖子奔去,付一反手一挡,挥拳将影子打翻在地,举刀挥舞,刀影翻飞,带着狠戾的红光在空气中崩裂。
“啊!”
那影子竟像活物一般发出了惨叫,在旷野中极其渗人。
付一左手在空中迅速画出一道符文,冲着陆晨一掌拍下去。
瞬间陆晨跪倒在地,影子缓慢地爬回了陆晨身上,化作一缕青烟钻进了玉镯里。
陆晨被付一制住,开始号啕大哭,不住地磕头求饶:“救救我长姐,救救我长姐。”
察觉到陆晨身上的鬼气淡了许多,付一有些困惑。
刚想上前,一道亮光闪烁,付一本能的翻身躲过,亮光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了一道血痕。
“哈哈哈,你来晚了,恐怕她这会儿已经变成干尸,正好便宜了我。”
陆晨面色发灰,像鬼魅一样飘回了屋内。
屋内,火折子早已熄灭,本应一片昏暗,但是满地林灿的血液竟凝成血丝,绕出了朵朵血花,红色的光芒灿若星河,将林灿围绕其中,空气中慢慢能闻到一股烤糊的焦味。
林灿就像被一股热流笼罩其中,温暖闲适,拉扯着她的意识下坠。
“她到底是谁?”
陆晨大惊失色,疯狂地想扑上去,刚触碰到林灿的身体,剧烈的灼烧感就遍布了全身,他的魂魄被逐渐抽离出体内。
趁着他失神的片刻,付一一剑直接从陆晨的后背捅穿了心脏。
陆晨喷出一口鲜血,看着林灿,僵硬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惆怅的笑容,挣扎着上前攀爬,想要去摸她的脸。
“长姐。”
林灿不知道自己过了多久,意识竟慢慢地恢复,她想坐起身却感觉浑身无力,就像漂浮在云端,能看到天空的星河缓缓地流淌,时不时闪着点点星光。
“这就是人死后的感觉吗?那我是不是正在忘川河里漂着啊。”
她糊里糊涂地想着,渐渐却看到了一些幻像,但这次却没有丝毫不适,只觉平和宁谧。
这边,陆晨拿到了玉镯,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眼泪扑簌簌地落下,他将玉镯紧紧攥紧,抱在怀里。
“长姐······”
这时,怀里的镯子开始泛起青光,他以为是眼泪的原因,抬手擦了擦眼睛,却惊奇地发现竟然是玉镯真实的光芒,起初镯子里似有水纹流动,不一会儿竟慢慢渗出一点雾气,凝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你就是陆晨?”
这声音尖细,像是冬季里夜风从交错的枯条间吹过发出的鬼哭。
陆晨虽然十分害怕,却也死死地攥着镯子不松手,“你是谁?”
“这镯子不过是个死物,你长姐死不瞑目,故而将一缕魂魄寄在玉镯上,我正是你长姐的怨气所幻化的怨灵。”
“我长姐死了?”
听闻噩耗,陆晨腿一软,瞬间跪坐在地。
虽然时间已过去多年,陆蝶存活的希望微乎其微,但他仍不肯放弃,现在被告知真相,他的心像是被成千上万的刀割一样,最后一点火苗瞬间被这消息浇灭。
怨灵对陆晨说:“你想复仇吗?我可以帮你。”
但是陆晨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只顾着痛哭,对怨灵的话语置若罔闻。
怨灵绕到陆晨眼前,再度强调道:“我可以复活你长姐。”
陆晨听闻这话,才猛然抬头,忙问道:“真的?怎么做?”
“你需要找一位通灵的女子,用她的□□制作一具干尸,这样我可以将你长姐灵魂引渡进去。”
这种办法着实有些骇人听闻,陆晨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真的能复活我长姐吗?若用干尸,我长姐岂不是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你傻不傻,我本就是你长姐的怨气所化,她的肉身已经化作白骨,灵魂早就无处可归。只要杀掉那些人复仇,了结怨气,我自然会得到净化,那会就是你长姐原本干净的魂魄了,将灵魂引渡进去她自然就会复活,和常人无异。”
寄身玉镯的怨灵用极度蛊惑人心的话语劝诱着。
陆晨想了想,苦笑着下定决心:“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了,又怕什么呢?”
老杨头将玉镯卖给班主,次日醒来竟然发现那玉镯不在枕边,内心狂喜,“早知道这么简单就能摆脱,还用怕那玩意儿?”
过去月余,不是冤家不聚头,没承想两人却再度偶遇。
班主远远地看着老杨头来了,竟招呼人一起坐。
“兄弟,你那还有没有别的好东西啊?”
老杨头内心感到十分诧异:“难道他没发现那镯子有多邪性?”
表面上仍然堆起笑,“没了,怎么着?那镯子是个值钱的?”
班主乐呵呵地说:“放屁,那能值几个钱啊,不过在别的方面倒是很有用,哈哈。”
老杨头琢磨,这人竟还活得好好的,难道那镯子不是什么邪性玩意儿?仔细想想十文钱就卖了,太亏了。
“兄弟,是这样,昨天我突然发现那镯子是我前婆娘的,你说我这现在独一个,我也想留个念想,能不能商量商量把镯子还我?”
听到这班主不大乐意了,这老杨头怕不是发现卖亏了又想要回去。
他一拍桌子:“卖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
一顿争吵后,打发了老杨头,等戏唱罢。
班主色眯眯地到了后台,陆晨正在卸妆。班主揉了揉他的肩,靠近他的脸,语气暧昧地说:“晚上一起啊?”
陆晨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不去。”
班主见他态度如此,怒上心头,一巴掌扇了过去:“当婊子还立什么牌坊。”
晚上,班主冲进了陆晨的屋内,粗鲁地撕扯着他的衣服。
陆晨拼命地抵抗,两眼通红,满是滔天的恨意,竟也一时把班主慑住了。
就在这时,村长哐哐地砸门:“老杨头没了!”
班主不耐烦地冲门外吼道:“滚,关我屁事。”
但是村长一边拍门一边焦急地说:“快去看看吧,他死得有问题。”
听到这班主才停了下来。“他娘的。算你小子走运。”
老杨头死相凄惨,这让班主心里多少有点忐忑。
这边,怨灵回来得意洋洋地向陆晨炫耀:“一个老头而已,能费多少工夫,就是肉太老了。”
因为沾了血,镯子的颜色更亮了。
陆晨蜷缩在床脚,把自己窝成一团,面色苍白,嘴唇一直在颤抖,甚至呼吸都有点不太顺畅。
“接下来是村长和那个色鬼了吧。”
怨灵飘到他面前,嗤笑:“就这点胆,还复仇呢,你不想想你姐姐是怎么被他们杀死的,那个惨状怕不是连尸骨都被野兽叼了去。”
它不断用言语刺激陆晨。
“别说了!”
陆晨吼道,伸手拿起茶杯摔了过去,杯子打散了怨灵。他眼里的恨意逐渐代替了理智,身体也不再发抖。
怨灵重新凝聚成影,满意地看着他,“这才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