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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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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这话时,调子依然散漫随意,眼神却坚定,透着一种尽在掌握之中的绝对自信。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用“一定”这类百分百的词汇,明厘发言会习惯性避开太绝对的词。

她喜欢给自己留些余地。

做到了,会有意外之喜,做不到,也可以认为是理所当然。

但游灿似乎很乐意挑战百分之零或者百分之百。

明厘没有立场发表什么观点。

因为去年夏天,她同样放弃了去省队的机会。丢盔弃甲,像个逃兵一样,自私且懦弱地逃走了。

游灿似乎并不在意,对他而言,去不去集训,竞赛是否拿奖,也是无所谓的。光从朋友圈那些精彩的照片就看得出来,这人没有在学习上倾注太多精力。

他的生活像一盒打翻的油画颜料,红绿蓝交织,酸甜苦辣,竞赛只占小小一隅。

包厢内清净舒适,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花椒、辣椒从锅底翻涌而上,明厘吃得急躁,额头微微冒汗。

一只手伸过来,她看到游灿动作自然地关小火力,优哉游哉地喝着可乐,火锅被他吃出西餐牛排的慢条斯理感。

明厘余光看他,想起了江南水乡,夏季酷暑,满园绿色中穿行而过的汩汩溪流,不急不躁,是一种缓慢,宁静的感觉。

她吃饭速度也慢下来,燥热少了许多。

“那祝你再次取得好成绩。”明厘真诚地祝福他。

“谢谢啊,”游灿故作讶异,为她鼓掌,“不容易啊,终于听到你说句好话了。”

下一秒,明厘就把白眼翻上天,气势汹汹地撸了一根五花肉香菜卷。

“我不吃香菜,”他把香菜卷拿到她手边,胡言乱语:“喜欢吃香菜的人学不好数学。”

明厘拿过他递来的香菜串,大口塞进嘴里,挑衅似地看了他一眼。

游灿朝着她竖了个大拇指。

一席人吃完火锅,临走的时候,芭娜娜郑重其事地抱拳,“谢谢你们款待,下次来如果去海城,我绝对请吃饭……我好姐妹不爱说话,刚转学过来,人生地不熟,就有劳你们多多关照了!”

明厘:……

同频共振的贺鸣飞居然还回了个抱拳:“放心吧放心吧!”

晚上,两个人回到酒店,芭娜娜把行李箱打开,摊在地上。

“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明厘眼睛一亮,“椰子饼?”

“对啊,来的时候太兴奋了我都给忘了,也不知道被捂坏了没有……”

她坐在地上,像取宝藏似的一件一件拎出来,“啊,还有凤梨酥和橄榄蜜饯。”

“太棒了吧焦湘小姐,这都能想得到!”

“那必须的,之前咱们天天吃都要吃腻了,现在你这么远,吃到一次不容易,之后要是想要的话我给你寄快递过来。”

“谢谢!”明厘笑了,眨眨眼说:“有种妈妈远道而来看闺女的感觉。”

“哎,好闺女!”

明厘拜托小姨定了一间干净的高档酒店,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桌子上摆着满盘水果,还有一个奶油小蛋糕。

投影大屏幕上正在播放一部文艺电影,两位女孩坐在地上,脚趾踩着白色毛绒地毯,灯光暖黄,柔柔的,和明厘今天的心境一样。

后天就要开学了,芭娜娜是明天下午的飞机,她们只能在一起住一个晚上。

短暂又珍贵的一个晚上,过一分钟就少一分钟。

“今天那个男生,挺高挺帅的那个,你俩怎么回事?”芭娜娜吃着水果,忽然来了句。

“哪个?”明厘问。

“你说呢?”芭娜娜露出八卦的笑容,“可别瞒我,你心里想的什么我一猜就准。”

“我发现你……真是敏锐。”明厘无奈地笑笑,实话实说:“他住我家楼上。”

“那你俩怎么表现得跟不熟一样?”

“本来就不熟啊。”明厘说,“而且我马上要搬走了。”

“不是才刚搬过来没几天吗?”

明厘说:“我妈新找了个男朋友,过几天要搬过去一起住。”

“哦,行吧。”芭娜娜说。

“我听飞飞仔说了,他好像学习挺牛逼。”

明厘淡淡地说:“嗯,数学竞赛生。”

“那你之前见过他?”

“没有。”明厘摇摇头,“见了我也记不住。”

“那可不一定,就那张帅脸,放人堆里都是出类拔萃的。”

“扯哪儿去了?”

“八卦两句呀,”芭娜娜碰碰她胳膊,“怎么着,羡慕他啊?萍水相逢的,干嘛对人家敌意这么大?”

“我羡慕他干嘛?”明厘说,“他有的荣誉我都有,一点也不比他差。”

“就知道小明是最厉害的。”芭娜娜说,“但是吧,话又说回来,他气质其实不太像学竞赛的,有种……松弛感,你懂吗?”

“竞赛还分什么气质啊?”

“对啊,你又不是没见过咱们学校高三那几个,临近比赛了也不吃饭也不睡觉,印堂发黑嘴唇发白,学得跟鬼似的。”芭娜娜说,“就是他整个人都有种无所谓的气质,但是你偏偏还能觉得,这人肯定不简单,大智若愚。”

明厘心说,你是没见过他吃瘪的样子,“大智若愚四个字他也就占后四分之一,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收了他钱了?一直帮着说好话。”

芭娜娜无语:“什么玩意啊,我这不是看看你未来的朋友都是啥人吗,万一以后看上哪一个,我也能帮着你出出主意。”

“行了行了,又扯远了。”

芭娜娜忽然又说:“哦对了,你这两天不学习吗?我还怕耽误你学习呢。”

“不耽误,高一不用那么紧张,我打算等高三再努力。”明厘说:“我来这儿就是放松的,成绩说的过去就行,也不一定非得拿第一。”

芭娜娜担忧:“但这样的话,阿姨又得失望了吧。

明厘吃了口蛋糕,“我妈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还是高知人士,也该学会接受失望了。”

“你真不学了?”芭娜娜吃了个樱桃,“从小学到大,说扔就扔啊?”

“不学了。”

“但你不是一直很喜欢数学吗?”

明厘短暂思考了下,说:“说不上来,反正喜欢不喜欢的也没所谓,我一样能学好。”

“我们这种学渣是理解不了,”芭娜娜叹了口气,歪着头说,“我看见数学就头疼,看见数学课本就想吐,要色彩没色彩,要美感没美感,到底有趣在哪啊?”

“美感还是有的吧,几何图形很美,逻辑严谨,公式也很简洁。”明厘说:“运用已知条件,抽丝剥茧,写出结论,这个过程很解压。”

……芭娜娜展示出数学弱智的眼神。

晚上两点多,两人还没有睡意,在细碎又不着边际的聊天中,明厘恍惚,仿佛回到了海边那座小城。

尽管才离开三个月,她依然很想念那片海。

如果不是芭娜娜偶然提到数学这个话题,她都快记不清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数学、为什么学数学。

最初选择竞赛科目时,在数学和物理之间摇摆不定,明岚直接帮她决定了数学。

理由是:学好数学能证明一个人聪明,而她需要一个聪明的女儿。

小明同学懵懵懂懂开启了数学生涯。

“鸡兔同笼”问题,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数学的杀伤力。

那是一个平静温柔的下午,海浪无声,伴着窗外夕阳,小明同学算出共有小鸡3.23只。

她有点尴尬地捂着答案,不想让同学发现,她不仅算出笼子里有3只小鸡,还算出0.23个……鸡翅膀?

但她想,自己应该是依赖数学的。

爸爸妈妈每次吵架,她就躲在自己的房间,无声地沉浸在解题中,依靠数学题,消解慌张和无助的情绪。

“我觉得大人的世界很乱,没有规律,但数学是非黑即白的东西,拥有严格的秩序,让我很有安全感。我只需要按照秩序解题,然后收获胜利。”明厘曾经坐在海滩上,和芭娜娜分享,认真地说数学构建我们认知的边界。

芭娜娜一如既往,骂她神经病。

正值初中,班里的同学们陷入勾股定理和一元二次方程的沼泽,数学代表着枯燥,晦涩难懂。

明厘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很享受做数学题的感觉,抽丝剥茧,做一道题,像了解一个人。

那些外人看来冷冰冰的公式和数字,是她最为信赖的东西。

大人都在变。

妈妈会整晚不回家,爸爸一直在喝酒,最爱的外婆因为生病去世,她搞不懂的问题有很多,但除了上学什么也做不了。

疑惑和好奇盘旋在脑海中,明厘开始动笔,用确定的、非黑即白的东西来驱走内心的杂念。

解出题目带来的喜悦和满足感,能帮助她短暂脱离现实世界。

那些简洁抽象的逻辑,教会她消解生活中的杂念,逃离平庸和琐碎,整个人变得理性、强大。

起码数学不会背叛她。

可老师说:“男生普遍比女生聪明,等上了高中你们就知道了,男生理科思维更强,数理化成绩也会更好,到时候慢慢地就超过女生了。”

明明班里前几名都是女生,老师却依然对她们下了这个魔咒。

很长一段时间,班级里的女孩子们纷纷慌张:完蛋了。初中一毕业,我的成绩就要下滑了吗?要被男生超过了吗?

明厘拧着眉,看看后排那些嬉皮笑脸的男生,内心燃起一股不服输的小火苗。

后来,整个初中时期,不论怎么考,她的数学成绩永远碾压所有男生,高高挂在榜首。

明厘说:“总之,数学不会背叛我。”

“听不懂,”贺鸣飞说,“一点也听不懂,什么背叛不背叛的。”

游灿喝了口水,拧上瓶盖,“那我说得简单一点,数学的魅力就是我会做,但你不会做,懂了吧?”

贺鸣飞挠挠头,“我靠!我居然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就是有道理。”游灿翻出书桌上一张纸,拿起笔开始演算。

“这什么啊,数列吗?”贺鸣飞凑过去看。

“不是,”游灿把纸推过去,“一道数学规律题,挺难的,我做了好几天没做出来。”

“哦,找规律啊?”贺鸣飞看了眼,随口说:“不是0吗?”

“卧槽,”游灿吃惊地看着他,“你怎么做出来的?”

“这不是小学生的题目吗?昨天还跟我妹玩找规律了,你读一遍不就知道了。”

……答案来得猝不及防,游灿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小学生题目?”

“对啊,看音调找规律啊,这题目我妹都能做得出来。”

音调?

游灿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一眼那张纸。

1,X,5,2,3,10,9,4。

小学生都懂的音调。

他愣了几秒,看看一脸迷茫的贺鸣飞,又看看那张纸,世界安静极了。

贺鸣飞山河色变的笑声传来,“你就做这玩意做了好几天?学数学学傻了吧,这又不是数学题哈哈哈哈哈哈哈……”

游灿看着那几个数字,回忆起楼梯间女孩玩味似的笑容,几秒钟后,气笑了。

困扰他好几天的题目,机缘巧合之下,忽然解开了。

而且,以一种侮辱性极强的方式,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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