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摇旌联合吴政委撬了半天,愣是没从方可拟嘴里得到一句有用的消息。
吴政委:“那个,郝队,我这还有个会要开……”
郝摇旌意会:“好好好,吴政委你先去开会吧,麻烦你了,明天请你吃饭。”
他一路把人送出来,回来瞪着沙发上的死鱼:“你也走,赶紧回家给你老婆做饭去。我妈今天又给我安排了一个相亲,我得赶紧走。”
“不去。”方可拟脸朝里,声音闷闷的。
“那你上哪儿?我锁门了昂。”
“我跟着你去相亲,”方可拟说,“正好我还没吃晚饭。”
郝摇旌赶紧摆手拒绝:“可别介,到时候人家姑娘相你还是相我啊。”
·
“那人怎么总盯着你啊?”
郝摇旌对面姑娘压低了声音,示意他看身后。
郝摇旌回头随便扫了一眼,说:“没事儿,可能是神经病吧,你接着吃。”
神经病方可拟一边死盯着郝摇旌桌上的菜,一边啃馒头。
郝摇旌非常大方,偷偷叮嘱服务员给他加袋榨菜。
幸亏姑娘约的地儿没那么高档,不然方可拟连馒头都啃不上,只能在外面喝西北风。
方可拟啃完了馒头,坐在位置上对着手机发呆。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失忆了,和宋悯认识的时间,满打满算才不到一个月。
这么短的时间,能产生什么感情?
只是可怜宋悯,遇人不淑。谈了这么久的恋爱,结婚才半年,就要变成二婚头子。
不过也没关系,宋悯条件那么好,长得好看,还有钱,他肯定……宋悯会哭吗?
像他在医院见到的那样,其实眼泪已经要落不落的。但还是强颜欢笑着,把脸埋进方可拟的怀里,威胁说想不起来就离婚。
方可拟低着头,喉头滚动一下。里面好像一瞬间长了什么东西,憋得他喘不过气来。又像梗着鱼刺,细细密密地疼着。
没事,没事,我又不喜欢宋悯。我根本,根本不喜欢他……
方可拟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时间,宋悯应该已经下班到家了……
心有灵犀似的,他面前的手机振动起来。
屏幕一明一灭,“老婆”两个字顽固地一次又一次出现在眼前。
应该是宋悯吧。
不知道他这种背着伴侣在外面撩骚的烂人会不会把别的什么人设置成“老婆”。
应该不会?方可拟苦笑了一声,一个吃着软饭的人可没这么大胆。
良久,手机的振动停止。
方可拟松了一口气,心里有种奇奇怪怪的滋味。
他伸手想把手机收起来,接触到的刹那,宋悯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方可拟手一抖,挂断了电话。
方可拟:“……”
宋悯反应很快,换了软件给方可拟发消息。
【你在哪儿?】
【怎么不接电话?】
【方可拟?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你是不是又回市局干活了?】
【你别躲在那边不出声,我知道你在】
【我这回真不骂你,我保证,我发誓还不行吗?】
【方可拟……】
【我很担心你】
消息一条一条弹出来,又被新的信息刷上去。
宋悯的电话又一次打进来,方可拟清了清嗓子,按下接通键:“喂?”
“好啊你!你还敢接电话,是不是在市局!我早就该知道你屁股底下长钉子坐不住,”宋悯在对面咬牙切齿的,“你等着方可拟!这次我要是不拿条狗链子把你栓家里我就不姓宋!”
“你快看他。”跟郝摇旌相亲的女孩子抬起头,吓了一跳。
“咋了?”郝摇旌回过头,“我靠!”
只见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正襟危坐,正扑簌扑簌掉着眼泪。
事后某不愿透露姓名的热心市民无数次拿出这件事来调侃:“你们是没见,那场面,太诡异了!”
方可拟站起来,越过郝摇旌走向店门口:“宋悯来接我,走了。”
郝摇旌:“……”
郝摇旌:神经病啊!
姑娘指了指方可拟:“你们……认识?”
郝摇旌看着姑娘变幻莫测的表情,知道,这次相亲肯定又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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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悯把车停到路边,也不动,只是打开车窗,没好气地说:“上车。”
方可拟带着个不知哪儿买的劣质墨镜,拽拽地“嗯”了一声。
宋悯憋着一肚子气,开着车回了在市区的平层。
养伤养伤养伤,养个屁啊还!一会儿没看到人就跑了!
他“哐”地一下关上车门,自顾自往前走。
还带着个破墨镜!不知道冷着脸给谁看!
“走啊!”宋悯回头,方可拟还站在车旁边。
长着两只眼睛是专门用来戴墨镜的吗?!看不见他都这么生气了!
宋悯气冲冲的,越走越快,走到一半他就开始觉得累了。
这破电梯!怎么这么远!
他又看看跟在身后亦步亦趋的方可拟,看不出一丝累的意思。
宋悯:怎么办更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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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离婚离婚……一进门他马上就提离婚。
方可拟看着宋悯怒气冲冲的后脑勺,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电子锁响了一声,他跟着宋悯进门,启唇想要说什么。
“老实交代,干什么去了?”宋悯把方可拟摁到沙发上,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瞪视。
看起来要是方可拟不给他一个合理的交代,他就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了。
方可拟:“……”
方可拟咽了口口水:“就是,跟同事们聊聊天。”
“跟谁?”
“郝摇旌和吴政委。”
“聊的什么?”宋悯倒要看看什么事比他养伤更重要。
“就是聊聊什么婚姻啊,感情啊的,”方可拟嗫嚅了半天,“郝摇旌不是要相亲嘛。”
“呵,”宋悯冷笑一声,“你说得明白吗你!”
方可拟羞愧地低着头。
“怎么去的?”
方可拟:“坐公交。”
“你再说一遍?”宋悯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三伏天的,你放着家里有车不开,你去跟一堆老头老太太挤公交车?”宋悯一把摘下他看不惯的破墨镜,“我是破产了吗?”
方可拟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登时暴露在灯光下。
“你怎么回事?怎么还哭了?”宋悯的声调一下就变小了。
方可拟的眼眶红得要命,眼睫毛还被泪水粘在一块儿,看起来凄凄惨惨,好像宋悯对他做了什么坏事。
“怎么了怎么了?你倒是说啊。”宋悯的火气都被方可拟的泪给浇没了,捧着他们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闷葫芦,小心翼翼地擦眼泪。
“没事。”方可拟后仰了一下,躲开宋悯的手,自己擦擦泪水。
“单位演习,被东西熏了一下。”
漏洞百出的谎言,但是宋悯信了。
方可拟的唇角讽刺地扯了扯,他以前是不是就是这么欺骗宋悯的啊?
本市纳税大户一边心疼一边骂人:“演习这么较真干嘛?霍霍钱。”
明天吧,明天,他一定跟宋悯说离婚的事。
老天爷啊,再给我一晚上的时间就好。
方可拟合上眼,宋悯的手隔着纸巾点在他的眼角,触感那么柔软。
他的心软成了一滩水,一碰就要泛起涟漪。方可拟攥了攥拳,想要抑制这种感觉,却拨弄出更大的波澜。
“怎么天天就想着上班,你是骡子转世吗?”宋悯从冰箱里取出冰块给他敷眼睛。
方可拟不答话,任由他摆弄。
他哭得这么可怜,宋悯也不好意思骂他了,语调软和下来:“你跟我说一声不行啊?还不接电话,把我吓死了,我以为你又躺哪个小巷子里等着我去救呢。”
“对不起。”方可拟面朝着宋悯,眼皮耷拉着,不看他。
一副很心虚的样子,呆呆的。
宋悯就奇怪了,明明是个站起来比他高躺下比他长身高接近一米九熊似的傻大个儿,怎么这么惹他怜爱。
难道是他眼光有问题?
宋悯捧着他的脑袋,声音轻轻的,像是撒娇:“都赖你,我都还没吃饭呢。”
方可拟好像听到了什么触发词似的,忽然就不呆了。他自己扶住冰袋,站起来:“厨房在哪儿?”
宋悯无语,宋悯吐槽:“你就是个干活的命。”
“别找了,好好坐这歇着,”他把方可拟拽回来,“我点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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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悯饥肠辘辘地等到一顿非常难吃的外卖,刚才被方可拟的眼泪浇灭的火气又死灰复燃了。
他要狠狠地惩罚方可拟,宋悯恨恨地撂下筷子。
首先,吃完外卖不收拾。
他抽出纸巾擦擦嘴,走了。过了半分钟,偷偷打开门看。方可拟正在任劳任怨地收拾桌子。
然后,不和方可拟说话。
宋悯打开洗手间的门,方可拟杵在门口把他了吓一跳。但是他没说话,侧身让开一个身位,等方可拟进了洗手间,非常冷漠地上|床掀开被子睡觉,留给方可拟一个高冷的后脑勺。
最后,也是最狠的一招,不和方可拟发生肢体接触。
宋悯抱着肩膀,想,今天他不要给方可拟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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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睡觉不老实的是宋悯。
该床上不安定因素可能就没睡过两米以下的床,睡姿十分恣意,一直往方可拟这边挤。
脑子里一堆杂七杂八的污糟事,方可拟闭着眼,难以入睡。
他正想象到提离婚后宋悯大发雷霆,叫来一帮保镖打手要给他一个教训,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又过了一会儿,宋悯贴过来,轻车熟路地搂住方可拟。
方可拟一惊:“宋悯?”
宋悯不答话——他早就睡着了。
方可拟的思绪短暂停止了片刻。不不不,不行,他是个出轨的罪人。他是要跟宋悯离婚的,他怎么可以跟宋悯保持这种姿势睡觉?
想到这,方可拟连滚带爬从宋悯的手臂势力范围内退出来,哪知过了一会儿,没有人抱的宋悯又挤了过来。
方可拟戒备了大半夜,才在天刚刚亮的时候困得睡着了。
第二天还被说是“猪”。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过后,方可拟感觉身旁陷下去一块。
宋悯凑在他耳边,嘴巴里桃子味漱口水的味道:“还不醒,你是猪吗?”
他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了一晚上,早忘了昨天生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