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悯像个王者,飞快巡视了一遍他这足足有三室两厅两卫大平层的领地。然后进卧室看一下他娶来压寨的王后。
方可拟听到开门声的一瞬间就迅速钻进被子里,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他演技很好,完全看不出十分钟前刚刚出去热过饭的样子。
就连宋悯蹲下来拨弄他的眼睫毛,方可拟的呼吸节奏都没改变。
明天吧,明天早上他就跟宋悯摊牌。
今天宋悯已经很累了。
宋悯玩了一会儿,站起来去了洗手间。
二十分钟后,他带着沐浴露的香气钻进被子里,很快沉沉睡去。
也许是白天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今天晚上宋悯很老实,一动也不动。
方可拟悄悄翻身,借着纱帘透进来的光观察宋悯。
宋悯生得实在好看,眉毛不浓不淡,恰到好处。鼻梁高挺,雪白的面颊睡出些红晕,睫毛浓密得像一把小扇子,随着主人的梦境一颤一颤。
若是睁开眼,就会用一种很甜很专注的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偶尔会闪过戏弄的狡黠。
方可拟往后撤了撤,莫名觉得心里痒痒的。
“方可拟……”宋悯忽然出声,像是在叫他。
“什么?”方可拟紧张地凑过去,“怎么了?”
“是要喝水吗?”
宋悯好像只是单纯梦中呓语,不再说话。
方可拟不放心,用保温杯灌了一杯温水放在床边。
·
第二天,方可拟长了记性,提前问宋悯今天什么时候回家。
等了大概一个小时,宋悯才回了消息:还不确定,下班时间给你打电话~
方可拟回了个“好”字。
宋悯撇撇嘴:方可拟真冷漠。
饭点的时候,罗秘书拎了一份明显不是外卖的餐食进来:“宋总,这是方先生送来的。”
宋悯从堆成山的资料里抬起头来,原本疲惫到无神的眼睛立时亮起来:“他人呢?”
罗秘书纠正自己话里的歧义:“是让跑腿送过来的。”
“哦,好吧,”宋悯合上笔盖,脸上的开心并没有减弱多少,“他适应的还挺快,都会叫跑腿了。”
当天晚上接近十二点,宋悯才推开了家门。
依旧是一室昏暗。宋悯耸耸肩,男大果然没有拥有七年恋爱经验的方可拟贴心啊。
“方可拟方可拟……”他换了居家服,趴在方可拟旁边摇了摇他。
他都已经两天没有好好跟方可拟说话了。
方可拟抬了抬眼皮,装作被吵醒的样子:“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宋悯瞪起眼,“我们都两天没见了,你不想我吗?”
宋悯虚掐着方可拟的脖子,摇晃他:“就算失忆了也要想。”
方可拟努力用差点被摇成浆糊的脑子思考:“你今天早上不是从家里走的吗?”
宋悯打了个哈欠,声音懒洋洋的:“那怎么算,我们都没有好好说话。”
他还抵抗着困倦,要求方可拟:“快点说说话。”
“转过来,让我看看你嘛。”
方可拟本来想着,如果不是谈离婚的事,他最好少跟宋悯交流。今天宋悯又加班,他本来不准备现在跟宋悯摊牌的。
但现在……宋悯好像挺精神?
他做了半天的思想准备,翻过身面对宋悯:“我想跟你说件事。”
宋悯没回答,他趴在被子上,呼吸匀长。
方可拟:“……”
行叭。他把宋悯抱进被子里,自己也躺下闭上眼。
到底什么工作这么累啊……不是说自己是老板可以想早退就早退想迟到就迟到的吗?
·
“我上班去啦。”宋悯打着领带从卧室走出来。
今天方可拟起来了,跟宋悯一起吃早餐。
他准备今天跟宋悯提离婚的事,一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期间宋悯吃饱去换衣服,方可拟还把宋悯剩下的小笼包和豆浆都吃完了。
他终于鼓起勇气:“我想跟你说……”
宋悯在玄关出嘟囔着:“这次的合作方事儿真多,不想干了。”
一会儿他又扬声喊:“我那双CL的鞋呢?”
方可拟,方可拟一下就泄了气。
他站起来走到玄关,把宋悯想找的Christian Louboutin红底鞋找出来。那双鞋他打扫卫生的时候放在了最下层,方可拟蹲着,非常顺手地帮宋悯换上。
宋悯坐在换鞋凳上,半倾着身看方可拟:“哇,我老公好贴心。”
老公?老公?老公?他叫我老公……
方可拟:“!”
他慌忙要站起来,先是感觉头顶一疼,宋悯捂着下巴:“啊!”
“我看看。”方可拟立时紧张起来,拿开宋悯的手查看伤势。
宋悯细皮嫩肉的,皮肤很白,下巴上一块红色就显得很突兀。
“我去给你拿冰块。”
“不用了,”宋悯拽住他,“我上班要迟到了。”
“你不是老板吗?”方可拟还坚持。
“老板怎么了?老板迟到也要扣工资的,上行下效知不知道?”
方可拟抿抿唇,不说话。
宋悯是个骗子,前两天还不是这么说的。
“我走了。”宋悯拉开门,忽然回身,在方可拟嘴巴上结结实实亲了一下。
方可拟的大脑又宕机了。
他看着宋悯出门,看着他按下电梯,突然反应过来,问:“还要忙多久啊?”
电梯关闭之前,宋悯懊恼又娇气的声音传出来:“还要两三天吧,烦死了。”
方可拟对着空气点点头,关上家门。
这每天一亲,他实在承受不起。
要不……明天就去上班吧?
这么想着,方可拟把玄关处散乱的拖鞋摆正,又把鞋柜门关上。
菲拉格慕、Berluti、John Lobb、古驰、铁狮东尼……柜子里的每双鞋都相当于他好几个月的工资。
方可拟准备问问郝摇旌能不能提前销假回去上班。
完全不觉得自己一个领助学金的贫困男大竟然认识这么多奢牌有什么不对。
·
每天忙得焦头烂额的郝摇旌得知方可拟想要提前回来的消息,兴高采烈地帮后者跑腿销假,还非常豪爽地宣布那五百块钱可以晚两天再还。
方可拟故意说:“你不是说不还也行吗?”
郝摇旌非常严肃地摇摇头:“那是那天我还阔,今天不行了,我妈又给我安排了相亲任务,我得请人家姑娘吃饭。”
“又相亲?”上次相亲才过了几天啊。
郝摇旌“呵”了一声:“你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倒是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兄弟我可是母单了这么多年。”
方可拟耸耸肩,只能在心里安慰郝摇旌,不久他会比对方还惨。
“对了,上次那俩馒头钱记得转给我,加上榨菜一共八块钱,”郝摇旌掏出计算机,“还有上次相亲被你搅黄了,你得给我三分之一的饭钱……
“……给你打个友情价,你给个整数八百就行了。”
方可拟凑过去,看到手机屏幕上赫然写着“528.1+8+250=786.1”。
方可拟:“……”
方可拟发出灵魂的质问:“你穷疯了吧?”
方可拟一分钱都没有给他,并不是他觉得郝摇旌这种公然在国家机关内行乞的行为有多么无耻。
只是因为他没钱。
·
方可拟的销假没办成。
郝摇旌进门正遇上局长,被训回来了。
“局长说为了警属的心情考虑,你还是在家多歇两天吧。”郝摇旌如丧考妣,飘进来办公室把材料还给方可拟。
“不行,”方可拟摇头,“家里我是真待不下去了。”
“为什么?”郝摇旌问,要是他得了脑震荡,巴不得在家多休两天。
方可拟不答话,他在想局长为什么会认识宋悯。他就说,这队长的位置果然不是正路子来的吧!
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结婚的时候好像要打报告。
郝摇旌见方可拟神色变来变去,咽了口口水,用不可置信的语调问:“你该不会……还是想离婚吧?”
方可拟沉默。
“为什么?宋悯犯了什么错?出轨?家暴?转移婚内财产?还是不给你饭吃?”
方可拟摇头,替宋悯声明:“都不是,他对我挺好的,是我自己有问题。”
“行,你行。”郝摇旌点点头,好像对方可拟这种视金钱如粪土的精神分外赞赏。
他还对着方可拟竖大拇指:“我早就看出来,你小子有当渣男的潜质。”
嗯?方可拟耳朵动了动,郝摇旌竟然早有预料?
“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用说?你自己算算你们谈恋爱谈了几年,咱俩当晚舍友当同事,直到你说你结婚了,我才知道你竟然一直在谈恋爱,而且结婚大半年都不跟我们交底。”
郝摇旌斜乜着方可拟:“六七年都不公开给人家名分,你不是渣男是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该不会是弯的不够彻底吧?所以时时刻刻准备分手再过异性恋生活?”
方可拟哪儿知道,他根本没有记忆。
见他答不上话,郝摇旌一拍掌,觉得自己已经发现了真相:“所以你现在脑子一坏,又直回去了,要跟人家离婚重新当异性恋!”
方可拟:“……”
方可拟:“你觉得是就是吧。”
反正只要不是觉得宋悯有问题就行。
“你心虚了,你心虚了!”郝摇旌指着他,几次破了大案要案的时候都不带这么兴奋的。
“我警告你啊方可拟同志,我们人民警察的光荣队伍里是坚决不允许出现骗婚gay这种败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方可拟抬起头,被郝摇旌一番正义发言搞得双目无神:“我不会再结婚的。”
“欺骗同志群体感情的也是败类!”郝摇旌超大声地谴责。
已经有好几个同事趴在窗户上试图听听两个队长到底在说什么大八卦。
方可拟扶额:“你他爹的能不能小点声。”
方可拟:“反正我要离婚,至于原因……”
方可拟:“之后我会跟你解释的。”
他还没做好当个出轨渣男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