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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玖:同根相煎何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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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那个祸水!”

那晚清妃的手又冷又僵,小小的念尘握着那双手,十一月的寒冷,冷不过那双手,冷不过那颗心。

“殿下?”

思绪蓦地被唤回,念尘看向面前一脸胆怯的小婢,开口问道:“母妃如何了?御医何在?”

“回殿下的话,娘娘比先前是好些了,只是懒懒的没力气。”小婢皱着眉回道,“哪里有御医来看?都是些拜高踩低的东西。”

念尘叹了口气:“你叫什么?”

“奴婢换做蔷儿,蔷薇的蔷。”

“其他的人都去哪了?连个洒扫的人都没了吗?”

“这个……奴婢不好说。”

“怎的不好说?”

“……自从娘娘犯病不受宠了,底下的人都懈怠得很,殿下来探望的日子总有些人想在殿下面前出出风头,所以会露个面。这几周殿下不常来了,这些人更是无法无天,有时候娘娘想喝口水都没人应……”

话未说完,两人已步入大殿,殿中无人。

“那你为什么不走呢?”

“奴婢原来是尚衣局的人,小时候不懂事犯了错要被杖刑,还是九殿下拦了下来奴婢才能活,如今九殿下不知何处,芸妃娘娘又这样可怜,奴婢要报恩怎么能离开?”

听到“九殿下”这三个字的时候念尘的眉心微微动了一下,声音也温和了起来:“如此苦了你了。倒是你这样知恩图报的人,我却不认得你。”

“其实奴婢是这几日才求管事的姑姑放了来这里帮忙的。”蔷儿耳根微微地红了起来,行礼道,“殿下与娘娘一定有话要说,奴婢便退下了。”

念尘抿了抿唇算是笑了,向寝殿走去。

又是隔了珠帘纱幔,榻上的女子又是行将离去。

而且……都是他做的。

太子妃和芸妃。

芸妃似是觉察到有人进来,忙挣扎着欲起身道:“皇上?”

念尘一阵心酸,轻声回道:“母妃,是我。”

“伦儿?”芸妃闻言忙问,一支枯瘦的手颤巍巍地抬起,伸出来。

念尘忙握住芸妃的手,似曾相识的又冷又僵的触感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是尘儿啊。”芸妃弱弱的声音如同蚊蚋在轻叫,“装了这些年,临了了还竟真的糊涂起来了……”

眸子中闪过一丝惊惧,念尘克制了一会儿,恍然道:“母妃一直都是清醒的吧。”

芸妃吃力地坐起来,隔着帘子望着他笑:“若不如此,我如何能多享几年天伦之乐?即便尘儿你不是真心的。”

念尘只盯着自己的脚尖,手心不住地冒汗,之后抬眼道:“母妃一早便知道?”

“不,伦儿失踪我自然焦心,也确成了个心恙之人,但不出三月便神志清醒了。”芸妃又笑:“我好后亦从未怀疑过你,毕竟你是我一手养大,又是那人的……我先前一直被慈母之心蒙住了,自然不会怀了阴暗的心思去揣度爱子。”

不等念尘面色苍白地发问,她又用拇指抚了抚那只依然握着她的冷冰冰的手:“可人之将死,心思也格外活泛些。自己中了毒终归是会有感觉的,而这毒是从哪来,想一想除了你那盏燕窝,还能是我自己准备的日常吃穿?”

念尘像被烫到一样慌忙撤了手,芸妃原就没什么力气,手便直直地垂在床沿。

见他面色惊惧不安,芸妃依然柔声细语,像是在宽慰他:“你也不必责备手下办事不力,不怪他们,是我自己觉察到了。我从前与医鬼交好,耳濡目染地总也学了些皮毛……”

念尘不答。

“尘儿,抬起头来,我并不怨你。当年是我求皇上恩准我把你接来宫中,这些年来我一直将你视若己出,即便知你始终与我生分,知道你对伦儿——甚至是对我的所作所为,我心中亦是疼你的。”芸妃说着,叹了口气,骷髅一样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鬓角,“只可惜,你这副冷酷无情的心肠,终究是随了……”

“随了父皇,我知道。”念尘终于开口,声音略微苦涩,“我知母妃待我极好,我亦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愧疚过,可我夜夜梦见自己生母死状,每每想起当年是母妃你向父皇告发我生母对程氏行诅咒之事,要我如何自处?”

“生母……”芸妃一时语塞,良久方苦笑道,“我年轻时当真以为他至少为一个人留了些真心,可到死方知他真是……好狠的心啊。”

她又正色道:“尘儿,有些事你不知道,可有些事你不能不知道。我知你恨湍洛是因为你所谓的生母清妃,可她一直记恨湍洛,又知道当年的事,便利用你来害湍洛。” 说着喘了口气,叹道,“而看样子,她的恶毒心思将要得逞了……又害了她,又害了你,可惜我没有早些进宫,不然断不会让她那样的毒妇养你那几年。”

念尘听得云里雾里,只当她是为程湍洛开罪,轻笑道:“母妃不会认为我会信你这胡言乱语吧?”

芸妃微愣,苦笑着叹了口气,轻声道:“也好,说了这样多的胡话,便是回光返照也终究熬不住了。你便只记着,你若是杀了湍洛,一定悔恨终生。”

念尘又是冷笑一声,双腿并拢跪好:“儿臣记住了,母妃便请安心上路吧,儿臣就跪在这里守着母妃,送您最后一程。”

芸妃便不再看他,身子慢慢脱力地滑落,斜斜地躺在了床上,面色渐渐苍白了,眼中却愈发流光溢彩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地笑了一下,灿若阳春三月粉红初开的豆蔻,轻声道:“慕容子沐,你终于来接我了……”

言讫,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仿佛把自己这一生的无奈、这一生的记挂、这一生的意难平、这一生的泪难收,尽数吐出,然后香魂一缕,悠悠随风散去。

这时很配合地,一道响雷炸开,把念尘震得一抖。

他慢慢站起身,撩开纱帘,伸手慢慢覆上那双笑意盎然的眼睛,把尚且温热的眼帘轻轻合上。

他这时才看到她另一只手里一直握着一对小木人,是伦弟十岁那年拉着他一起做了送给她的。

其实何止是她当真待他如己出,伦弟也一直拿他当最亲的兄长。

念尘忽地想起当年刚入这绛云苑的时候正三岁,伦弟小琴絮几天出世,圆圆的小脸一见他便笑,小手小脚扑腾着直要他抱。

后来伦弟总是粘着他。

三岁时和他一起爬树。

四岁时和他一起捉蜻蜓。

十岁时和他一起习武。

十四岁时和他一起长跪在御书房门口求父皇三思,不要把琴絮远嫁和亲。被斥责后,他放弃朝政远走他乡,是伦弟备酒十里相送。

十六岁时伦弟一张清朗俊秀的脸上满是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七哥可好久没见我了,如今你不理朝政,我总想着要接过你的担子,连父皇也说我再长几年才学可胜过大哥,也许未来国玺会是我的呢。”

伦弟又怎知那轻轻巧巧说来等兄长夸奖的一句话,竟这等容容易易便犯了他的忌讳?

当年伦弟两岁,他教会他第一首诗。

“伦弟,这是三国时魏国公子曹子建的诗。”

“煮豆燃豆萁,漉豉以为汁。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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