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的回音穿过空荡荡的走廊，祝声刷了卡，这回总算没有莫名其妙的金额限制，他舒服多了。

“你自己可以回去吧？”祝声侧身问。

卫无风：“我腿没断。”

祝声还要说什么，话没来得及出口就被打断了。

“祝声！”

他诧异地向楼梯口望去，就见裹着长外套的南余连电梯都不坐，直接从楼梯跑上楼，站在他面前时还有点急促地喘息。

祝声记得南余身体先天不足，还没伸手扶住他，南余就一把抓住他的左手。

“听说你被学生会停职调查了？”他惊慌地问，“没事吧？蔺程怎么能这么对你？”

祝声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没有这回事，谁跟你说的？”

“没有就好，那肯定是学生会的人搞错了。”南余还抓着他的手不放，“你怎么来医院，不舒服吗？”

祝声叹一口气，让开露出身后的卫无风：“他受伤了。”

卫无风抬起缺少血色和表情的脸，黑漆漆的眼珠从南余身上一扫而过，敷衍地说：“学长好。”

“他受伤，怎么又缠上你？”南余对卫无风毫无好脸色，“真是够恶心的，这招我都看过有一百个平民在用——”

“南余。”祝声用温和的声音打断他的话，并且自然地抽出手，帮他理了理领口，“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身体不舒服？”

南余余怒未消：“我是来找你的！”

他说完，目光仍旧狐疑地在卫无风和祝声之间扫来扫去。

怎么像来抓奸的？祝声想，随即记起来南余现在就是他正牌的未婚夫，抓奸也名正言顺。

不过抓他和卫无风，还不如抓他跟蔺程。

“我没事，好得很。”祝声在他肩侧轻轻一拍，“那么晚你还跑过来，走吧，我们回去。”

他没有再看卫无风，只摆出一种全然忽视的无谓态度。

南余果然被哄开心了，和祝声并肩走着：“你下次别管他就好了，爱死不死的，死了才好。”

“我留他还有用。”祝声平心静气，“他很好用的。”

南余突然偏头靠近，几乎贴上祝声的脸。祝声下意识一退，南余却跟上来，鼻尖在他脸侧蹭了蹭，手也环住祝声的侧腰。

“什么意思啊？他有我好用吗？”

祝声一怔，靠着雪白的墙壁，银灰色的发梢和淡金色的发丝相触，南余已经快要亲吻上他的唇角。

“系统。”在和南余目光对视的短暂片刻，祝声冷静地敲打666，“我之前跟南余没有做过吧？”

系统：“没有，可以说基本上没有超出普遍礼仪的亲密接触。不过接触一下也不亏，毕竟……”

时间紧急，祝声来不及听他说下去，抬起右手，食指柔软的指腹，抵住南余的下唇。

*

卫无风刚走了两步，就被迫停下。

他计划着在前面两人身后离开，哪料到祝声连这几步路都等不及，就在大庭广众下和南余又亲又抱。

甚至被南余推到墙上也不反抗，神情宽容，低声说话间嘴唇似乎隐约快要碰上。

也是不觉得恶心。

头顶灯光将一切照得纤毫毕现，祝声在关键时刻向后一仰，手抵住南余的嘴唇，好像有些无奈。

他好像在说什么，卫无风听不清，但祝声的眼神轻飘飘越过南余的肩膀，落在他脸上。

两人对视的瞬间，卫无风陡然感到一种羞耻的热流窜过脊背，烧得他浑身难受。

简直就像他误入了什么现场，偷窥到不该看的场景一样。

医院的走廊两边都可以走，卫无风不清楚他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转身大步向另一边走去，连隐隐作痛的小腿都不管了。

*

“要在这里亲我吗？”祝声按着南余，用气声问，“这是你的初吻吧，应该更慎重一点。”

被点破是“初吻”，南余一下子变得窘迫起来，听话得被他的手指压着后退，耳根泛红：“那、那又怎么样？”

受祝声的影响，他说得也很小声。

祝声抬眼看了下他身后，卫无风反应还挺快，接收到他的目光示意后，转身就走了。

“这地方身价配不上你的初吻吧。”祝声感觉自己在哄小孩，努力忍住没笑。

南余真被他说服了，也不亲他，牢牢牵着他的手。等下楼后，忽然说：“我觉得你对我越来越好了。”

祝声看着他，开始头疼。

其实不管是原主对南余忽冷忽热的冷暴力，还是他对南余看似温和的回避，对于有经验的人来说，都应该尽快选择分手。

可是南余就能这样一门心思不回头地沉浸在虚假的恋爱里，祝声也不清楚他究竟有没有意识到不对。

假如只是恋爱关系还好，祝声有无数种办法可以让南余立刻甩掉他，问题在于两人身上还有着婚约。

解除婚约这件事，他们两人说了不算。

最终，祝声笑了笑回答：“这样也不能说好吧。”

两人步入夜色中，已经接近凌晨时最黑的时段，路灯光线范围外，黑暗浓如墨水。

这个时间点校车都不运行，祝声就和南余慢慢走回去。

“其实，我一直想问，”南余在寂静里突兀开口，“你最近打算做什么呢？我感觉我看不懂你的想法，祝声。”

祝声：“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或许可以说是努力活下去？”

南余不满：“你开什么玩笑啊？”

祝声没有反驳，嗯嗯两声，放松地伸展手臂，眼睛虚虚看着前方。

过了会，南余不情愿地补充：“你不要真的把平民放在心上啊。”

“怎么可能？”祝声失笑，“不过我确实需要接近启明星会，他很好用。”

南余深吸一口气，走到宿舍楼下时他回身认真看着祝声：“好，我明白了，如果需要我帮忙，你尽管说。”

祝声安慰他：“不是大事，快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课。”

幸好两个年级不是同一天月考，不过就算再多学几天，祝声怀疑他也拿不到几分。

别说他已经大学毕业，哪怕他正在上大学，看那些题目还是会头晕眼花。

幸好贵族不需要担心专业问题，他得想办法尽快把课换了。

*

第二天下午，祝声在天书一样的生物课收到了蔺程的短信，命令他立刻前往学生会的大会议室。

借口正当，祝声拿起书包就从后门走了出去。

明盛位于奥塞公国首都圣纳西尔的东北地区，离海不远，空气澄净，四季分明。初夏的风轻柔吹过祝声浅色的发梢，他就这样携着蔷薇花的甜香气，脚步轻快地走进气氛凝重的大会议室。

漆黑圆桌坐满了半边，最中央会长的位置空着，旁边就是蔺程，正低头认真地写着什么。他听见动静，抬起脸，对祝声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祝声坐下后，才发现这个座位真是好极了，他恰好坐在空荡荡的半边圆的中间，成一个近乎审讯的安排。

蔺程飞速在手中那份材料的末尾签了名，而后推过来：“你看一下。”

祝声比他想的要镇定许多，既没有发火也没有慌张，好像只是来继续听课。

材料很厚，订成整齐的一摞。内容包含李岩及卫无风的口供，下面是两包药物和两个嫌疑人血液的检验报告，最后是学生卡消费记录。

祝声看了眼，消费记录包含收入和支出两部分，既有卫无风、李岩的，也有他的。

几次规律的在校医院购买安眠药的记录清晰可见。

他简单看完，放下去，直视蔺程：“蔺学长，有什么问题吗？”

“真的是卫无风买的仿制白金？”

“我所了解的事实就是如此。”祝声回答得不紧不慢。

蔺程今天叫他过来就是为了在众人面前走个过场，只要祝声配合一切好说。他平静追问：“那么安眠药你怎么解释？有人怀疑你让两位学弟失去意识后嫁祸给他们。”

“我一直有睡眠障碍，你不是都知道吗？”祝声低低地说，“安眠药我都是吃完就去开，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果然，第一句话就让蔺程迅速跳过这个问题，皱着眉：“经过我们查证，卫无风嫌疑很小。李岩嫌疑更大一些，不过缺少确切的证据。但是，”他环顾一圈，“女士们先生们，仿制白金，哪怕是仿制，也差不多拥有白金百分之七十的功效了，这种东西是怎么进入宿舍的？”

祝声很自然地接上：“是学生会的失职。”

蔺程看他一眼，祝声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这两人中必然有一个和启明星会有关系，也可能他们两个本就是一起的，故弄玄虚毁坏证据试图干扰学生会的审查。说到底背后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隐藏事实。”

“而学生会查不出来真相，甚至还要审问我。”祝声笑容里带了点挑衅的味道，蔺程隔着圆桌注视他，面容冷淡。

“你要知道——”

“砰！”

会议室大门被人重重推开，门撞到墙又反弹回去，盖住蔺程的说话声。所有人都抬头望去，看见张叶满脸喜色、兴致高涨地冲了进来。

“林天在校外银行卡的流水记录！”他将长长的单子拍在桌上，目光扫过，“绑定的信息是虚假的，实际上真正持卡人就是他，校内这些仿制白金的生意，都经过他的手。会长印授权给你了，对吧，蔺学弟？”

他咧嘴一笑，又拿出一张搜查证：“我申请即刻对林天的宿舍进行紧急搜查，这些证据足够盖章了吧？”

张叶眼角眉梢带着胜利的欣喜，可蔺程却意外平静，拿出随身携带的会长章，提醒道：“申请搜查证的人要对搜查负全责。”

“当然没问题。”

鲜红的会长印落下，散发出淡淡的香气。蔺程移开印章，却抬眼盯上对面看戏的祝声。

“五组的组长不在，祝声，你来辅助这次搜查的执行监督，跟我一起去。”说着，蔺程起身，将笔和本子扔给他，“张叶学长，麻烦你把林天带去谈话室。”

祝声手忙脚乱接住：“我也要去？不需要避嫌吗？”

他以为他的戏份已经结束了。

蔺程嘴角一勾：“你代表张叶学长来监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