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路的妓子方才甩着手帕笑话元康,知道自己说错话惹恼了这位小客人,唯恐他记仇,带去找老鸨的路上赔笑道歉。
元康不曾多看她一眼,稚嫩的脸上出现一抹与年龄不符的阴冷,找到老鸨径直谈事。
老鸨再三保证,凡是吃过自家秘药的人,必定神魂颠倒,不能把持。
其实元康压根就不知道柳裵在哪里,只是借这个由头把盛槐诓来。自己能不能有个好前程,就看今晚成败。他警告老鸨:“你记住,今天这些事绝不可与外人道。否则我就要了你的命。”
一个黄毛小儿,说起狠话来尽是杀气。见惯世面的老鸨也暗暗心惊,拿出惯用的祖宗十八代保证自己绝不泄密。
元康的目光往旁边扫去,“你的祖宗保不了你啊,我们的谈话已经被人听到了,你说怎么办?”
老鸨这才发现妓子站在角落里没走,在心里一阵大骂小贱人!
这妓子是陪元康过来的,担心小客人会跟老鸨告自己的状,便躲在一边偷听。正暗自庆幸小客人没追究自己,忽然听到元康这话,连忙跪下来起誓保证。
元康眼神冷恶,“从你这样的女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我是半个字都不信。再说你那舌头吱哇乱叫,真吵,不如还是拔了去。”
生意人察言观色,老鸨此前收了小客人丰厚的银子,不想得罪他,招呼花楼里的打手把妓子带下去拔舌。打手们没让妓子发出一点声音,拖着她消失在门后。
元康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负手离开。
前来找老鸨的伙计等小客人走了才来禀报,“王掌门到楼下了。”
老鸨幽幽一笑,“那小子是个硬骨头,还好有软筋散控制着他。为了给他治伤我可花了不少银子,想走,没那么容易!他那张脸蛋保准能为我大赚一笔。给他服过秘药了吗?”
“服过了,按照您的吩咐,每隔半个时辰就吃一次。现在已经起不来身了。”
老鸨吩咐:“他们行事的时候你带两个人在外面守着,别让他伤了王掌门。”
盛槐打发走寻入房间想要作陪的妓子,独身一人坐在桌边喝酒。门窗紧闭,炭盆里的火烧得正旺,暖气充满整个房间。
房门被推开,盛槐见元康身后空无一人,有些皱眉,“人呢?”
元康关上门,转身便又恢复到那副单纯模样,煞有其事的说:“老鸨说他为讨妓女欢心出去买胭脂,稍后就回来。前辈你饿不饿?可要用些饭菜?”
“不用,你去楼下等他。”
药下在酒里,距离药效发作还有一段时间。做戏要做全套。元康打算去楼下转转,等他回来也就差不多了。他刚打开门,不料有人直接闯进来。元康一时不妨被撞开,那人跌跌撞撞的往前,径直扑向盛槐。
“你!”元康动怒想骂人,想到盛槐在场,不好失态。
好在盛槐抬臂挡了一下,没让那人靠近自己。年轻男子半跪在地上,身体前倾靠在盛槐抬起来的胳膊上。
男子的长相很出色,长眉远黛,笼罩着雨后的清冷,微微上扬的眼尾蕴着动情迷离,将那冷色驱散,显出坏心的邪气。白皙的面颊透出潮红,他直勾勾地盯着盛槐,呼吸浊重,猩红的舌尖在唇齿间蠕动。
透过衣服,盛槐感受到对方身上滚烫的温度。这般诡异的样子,看来是被人下药了。
元康不知男子状态,以为是个冒失鬼,“你是谁?闯进别人房间还不快出去!”
男子充耳不闻,无意间握住盛槐的手。肌肤相触,一片暖热弥漫,迸发出一丝躁动。在盛槐的注视下,男子低下头在盛槐手背留下一吻。
盛槐蹙眉,要收回手。男子的手指缠绕进盛槐的掌心紧紧相扣,舌尖挑过手背皮肤。在这期间,那双带着渴求的眼始终望着盛槐,似一只媚态勾人的狐。
“人在哪?快点找到他!”
“这里这里!快来!在这里!”
门外很快集结了花楼的打手,他们的目标是被下药的男子。
外面喧闹出现的那一刻,男子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盛槐的手臂上,更加靠近过去。似在寻求庇护,又似乎是迷药诱发的本能欲/望。
看到那边两个人几乎贴到一起,元康顿感不妙,药效就在顷刻间发作,外面还有一群碍事的。到手的鸭子可不能飞了。他厉色对外面一群人说了句“不准进来!”然后把门一关。
元康快步走向盛槐,“前辈,外面的人在找他,让我把他送出去。”
盛槐没有回应元康的话,离得太近,他闻到男子身上有沐浴过后的芬香。脑子里浮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准备的这么周全,是要送给谁?
男子伸手挽上盛槐的脖颈,两人的呼吸交缠,“帮我……”
“你快让开!”元康一改先前的柔弱,直接上手要把男子拉开。那男子认死理般抓住盛槐的衣服,一来二去,直接把盛槐的外衣都给扯下半边。
元康又气又急,真想踹这男人一脚。盛槐的态度一直都很冷淡,他从男子手里抽出自己的衣服,慢条斯理的穿上。
“丢到窗外,有河。”男子大喘气,接着刚才的话补充完整,扶着盛槐的肩膀勉强站起来。
元康巴不得这人赶紧滚蛋,发挥了助人为乐的良好品行,一把推开通往阳台的隔门,冷风裹挟着细雨灌进室内。
男子迎着寒风,身体有点发抖,似乎在聚力,非常用力的捏紧掌下的颈肉。疼痛感轻微,盛槐侧目看了眼抓在自己肩上的手,骨节分明,几道伤口分布在修长的指节上。
亦如来时一样,男子跌跌撞撞的走到阳台,一头往外栽去。
老鸨被惊动了过来,在外面把门敲得砰砰作响。元康黑着脸过去打开门告诉他们那人已经跳河跑了。打手们连忙掉头去追,老鸨连声致歉退下。
房间里终于清净了。
元康坐在盛槐对面,忐忑的为自己刚才的失态表现作解释。盛槐垂眸看着手背,心不在焉的应声。元康见他并不在意刚才的事,不想节外生枝,闭口不再提这个插曲。
“前辈,禅柯寺四大高手,只有我师父收了徒弟,前辈知道是为什么吗?”元康换了个话题。
盛槐漫不经心,“为什么?”
元康并不认为自己能进总堂是有赖于义父的关系,他在分堂没有杀过人,但是其他方面都不落人后。他侃侃而谈,言语间不乏对自身的认可和骄傲。
做人最应该警惕的就是自我赞美。元康倒没有夸大其词,胜在实事求是,尽显自信。
盛槐的注意力转移到这个心高气傲的少年身上。
见他在听,元康内心雀跃,“听说您被盛老前辈收养之后一直待在分堂训练,直到十四岁拿到鹤首令,十五岁就接替盛老前辈成为老鬼。”
“你知道的还挺多。”
元康眼中闪着憧憬的光,“前辈年纪轻轻便接师任,禅柯寺上下都很钦佩前辈。我也很崇拜前辈。”
屋里暖气太足,烘的口干。盛槐饮了几口酒。元康很沉得住气,眼神跟动作故旧。盛槐并未察觉到端倪,仍在跟元康说话。
“少主让你破格进入总堂,已是特别的关照和期望。你不必再有怨天尤人的想法,踏踏实实做下去,等邓二死了你就能接替他的位置。”
“万万不敢。师父武功高强,我怎敢生出这样的想法。我只想在总堂好好历练学习,以诸位前辈为榜样。”元康显得诚惶诚恐。
心气越高的人,越是不甘屈居人下。不管表面多么天真单纯,在禅柯寺浸泡的杀手又哪是真的与世无争。在一群恶狼中当个小羊羔,多憋气。
盛槐随意摆弄酒杯,“你如果真的帮我找到柳裵,我可以让你离开邓二。”
闻言,元康心情格外激动,站起来俯身拜谢。逃出邓二的桎梏只是第一步,若想在禅柯寺站稳脚跟,甚至攀上高位,必须借助盛槐。邓二打压他那么久,这回他肯定能翻身!
盛槐再次让元康去看看柳裵回来没有。
元康说的有鼻子有眼,“我交代了老鸨,柳裵回来了会派人来告诉我们,前辈不用着急。其实我有件事一直很好奇,”他犹豫一下,壮着胆子问:“前辈和我师父的事,是真的吗?”
盛槐端起酒杯往嘴边送,“不要有多余的好奇心。”
“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
温酒含在口中,盛槐斜眼看他。
元康开口十分大胆,“我一直爱慕于前辈,您要不要试试我?”
“试试?”盛槐玩味的嚼着这两个字,打量面前这个面带稚气的少年。他脸上浮出嘲弄的笑,站起来,“我去楼下等人。”
元康并未阻拦,脸上是一副尽在掌握的得意。果然,快要走到门口的盛槐身形晃了一下,他有点头晕,心口燥的厉害。元康立马上前扶盛槐,关切询问,同时也在慢慢贴近。
异样的感觉升腾,盛槐甩开元康,“你做了什么?”
元康一脸无辜,“前辈你在说什么?”
盛槐勉力定神,仔细分辨对方是否在说谎。
躁动,敏感。
残余的理智被汹涌的情绪击溃。炭盆里的火爆了一声响,像是细小的机关扣在心上。盛槐清楚的感受到心底有什么东西苏醒了,很难受,迫切的想要得到什么。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扶在元康的腰上。他想自己此时的样子不比刚才那个男人好到哪里去。
盛槐的眼睫和瞳孔的颜色比寻常人都要深,尽管他看起来很冷酷,目光却极为深邃,带着一种让人误会的深情。
触上那双幽深的眼瞳,元康心跳加快,伸手去摸他的脸,“前辈去睡一会,我帮你宽衣。”
“滚开!”
元康被推开摔坐在地上,没急着爬起来,装出一副讶异,谨慎观望盛槐的情况。
由于愤怒,压抑,还有室内暖热的温度,盛槐额头流下大汗。
直觉告诉他,这一切的不对劲都来自这个房间,来自于面前的这个小混蛋!
元康又想靠近盛槐,蓦然看到男人冷峻的脸上狠戾丛生。他呆立在原地,呼吸不由得停滞了。
“你敢过来,不用邓二动手,我明天就扒了你的皮!”
极强烈的震慑让元康不敢轻举妄动。下药一事已经豁出他所有的勇气,确保这一切不会让盛槐抓到把柄。眼下的情形非常紧迫,趁盛槐无法自控时霸王硬上弓,这样的想法在元康脑子里一闪便消失了。日后还要相处,他万万不敢这么得罪盛槐。
北方很早以前兴起敬奉土地神,后来这股风气降下来,庙宇犹在,祭拜的信徒少了,留下很多破败残漏的土地庙。
盛槐甩掉元康的跟踪,迎着深夜的寒风冷雨,像只无头苍蝇一样钻进城外的土地庙。药效猛烈,邪火没办法用内力压制驱散。他只能忍下去,却克制不住从牙关里磨出来的呻咛。
倏然,他听到旁边有悉悉索索的动静。
供奉神灵的案台铺有红色桌布,长布垂至地面。动静是从里面传出来的。盛槐勉强捡回一丝警觉,这副样子要是被人看到,实在糟糕透顶。
不过也有可能是只耗子。
他掀开桌布查看,一只手突如其来。
冰凉的手指就像一条毒蛇缠绕在皮肤上。盛槐浑身战栗,后背冒出冷汗。方寸之间红影朦胧,存在于此的人影宛如魅惑妖邪,让人难以逃脱也难以抗拒。
身体被猛然贯穿,盛槐痛的发抖,就像受了重伤那般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屈服的声音。
邪火的烈在一瞬间被点燃,接踵而来的是极致诡异的快/感。
夜色太暗,大多数时候都是伏身,盛槐看不到对方的模样,只知道对方跟自己同样被燃烧着,在肢体交缠间摸到对方腰上的疤痕。
彼此之间没有言及任何,不知姓名,不知来处……强健有力的臂膀与白皙精壮的身体缠合在一起,极尽鱼水之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