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离山野，悠悠湖水，楼船晃啊晃。

见戢修远的眼神还落在自己胸口，妘素葙侧着挪开身子，双手交叠，斜依在椅子一侧，戢修远起身，与他就身并坐。

“葙君，教我画画吧。”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种想法，妘素葙微微偏了偏头，低声道，“夫君想画什么？”

“想画....花。”戢修远看着他瓷白温润的侧脸，眼中流露出明显的亲昵温柔来，“画一朵红色的花。”

“那是什么花？”

“山茶，我想画山茶花。”

妘素葙点点头，轻敛衣袖，伸手在白瓷碟中调了色，在洁白宣纸上绘了一朵朱膘色的山茶花。

戢修远赞叹道：“漂亮极了，栩栩如生的。”

“是要这朵么？”

“是这朵。”戢修远笑嘻嘻地凑近了去吻他的脸颊，“葙君教教我。”

“我先教你画最底下的一朵花瓣，喏，像这样。”朱膘色在他手下听话地晕出来，再沾朱砂和胭脂色，落笔又是一瓣，层层叠叠，重瓣太难，他便只画了启蒙常画的五瓣山茶花，寥寥几笔，清透的雏形落于纸上。

“它在你手中怎么这般的听话。”戢修远啧啧称奇地去摸妘素葙的手腕，这样纤细的腕子，画出这样漂亮的花儿来。

见他只握着自己的手，轻轻摇撼，妘素葙侧身用肩膀也将他轻轻一推，“夫君看懂了？”

“好像明白了。”

“真的？”

”我来试试。”他从妘素葙手中接过了画笔，粗笨的手指别扭地拿着，手腕半悬的僵硬在那里，在妘素葙鼓励的目光中画下了第一笔。

“不错呢。”

听到妘素葙的夸奖，兴高采烈又是一笔，颜色晕开成乱糟糟的一团。

“……画毁了。”

妘素葙潇潇笑着，伸手握上戢修远的手，他的手比戢修远的要小一圈，也白净许多。

“握笔要轻，下笔莫要犹豫，不要怕画坏了，画短的可以再画长，画细了也可以再添，羊毫下压，不用提笔。”

他握着戢修远的手，画下了第一瓣花瓣，再是第二瓣，手很柔嫩，覆在自己手上，像藤蔓柳枝。

妘素葙为了今日出游，特意用蔻丹染了指甲，在素白指尖红得像山茶花。

“夫君在听么？”

“在听呢在听呢，先生教得好，我现下觉得我又会了。”

妘素葙掩唇笑着，松了手，说：“那再画一朵。”

不得不说戢修远确实是个不错的学生，几朵下来掌握了技巧，虽然画不出妘素葙笔下那股子清透灵动的意味，但也能画出个形来，只是有些过于粗放，将他的花与妘素葙的摆放在一起，明显戢修远的花开得更大只更猖狂。

“总觉得跟你画的有哪里不像。”

“画画就是这样的，都会画出不一样的来，若是每个人都画得一模一样了，那岂不是无趣极了。”

妘素葙挪开了镇纸，将画纸举起来轻轻吹气。

原本素白画纸，现在被山茶开满，红得热烈烈的，颇有“千朵万朵压枝低”的意思了。

“夫君很喜欢山茶花？”

戢修远点头，“我见你常用山茶香，不自觉的也就喜欢上了。”

山茶花是灼灼的红色，开得张狂放肆而不出格，美得妩媚而不失本真，花开时候热烈得沉醉，掉落时整朵坠下，傲气得刚烈。

“好喜欢。”

妘素葙被戢修远揽在怀里，听到他不由自主的呢喃，不知道是在说花，还是在说人。

正午时候，阳光短暂出现了一会儿，二人在船头简单用了饭，就着暖暖的阳光看湖水，湖面波光如丝带。

妘素葙今日素面，额头上那道浅浅的红痕在阳光下变得明显，眉目低垂，面上无表情的时候，隐隐透着一股慈暖观音相。

戢修远伸出指腹去摸，那伤口已经长好了，摸起来是细腻手感，妘素葙抬眸，眼光轻轻地掠了他一眼，惹得他收回手去，心口鼓动着，仿佛自己亵渎了神佛。

妘素葙未察觉戢修远的动作，只是拿了糕点小口小口的吃，香甜的桂花糕，做成漂亮的花的形状，他将花瓣掰下来一瓣瓣地放进嘴里吮着吃，半响吃掉了一整个，满足地用食指擦擦嘴角的糕屑。

他吃甜食的模样很是娇俏，眼眸亮晶晶的，戢修远探近身体，将他的手拉起来，轻轻地吻了一下，见妘素葙歪着头将他瞧着，又觉得他可爱，伸手去抱他，他的身体柔软温热，他们贴身贴地偎抱着，唇碰着唇，就有一人心醉神眩，吮吸着，口中的淡淡甜味，被一味亲密吻给吞没了。

楼船没有具体的目的地，走到哪里是哪里，最后停在了一片桃花树林边，那一片的湖水都被胭脂色的花瓣给铺满了。

这桃花林长得很好，走在林中，树枝和树干形成一张网，不断地网罗过来，天空都被胭脂色遮住。妘素葙瞧着格外喜欢，下了船，提着裙摆新奇地看，还吩咐妘玕和妘珰去采花。

“我想要那支。”他一指高处枝头的桃花，那一枝花照足了阳光，开得最好。

就是太高了，妘珰想去拿梯子，戢修远从身后走过来，他指着花问，“想要这个？”

见妘素葙点头，便踩着树干轻身一跳，跳上枝头，折了那支花，在妘素葙的惊呼声中从高处跳下来，衣摆带起一地的落花，他将花枝递给妘素葙。

“还要哪个？你夫君都替你折来。”

“只要这一支就够了。”妘素葙笑吟吟的将桃花枝压在胸口，和他那件藕荷色长裙配极了。

现下找了这么一处好地方，免不了煮酒赏花一番。

侍从取了铜炉来，温上了黄酒，待到温度合适了，放入乌梅话梅和桂花，减少了些许酒气，与黄酒温润的口感更搭，妘素葙的喜好偏甜，还放入了几颗□□糖。

瓷杯内，冰糖融化，游出琥珀似的纹路，整杯酒呈现出金红色。

戢修远没见过这种喝法，他在边陲常喝烈酒，与妘素葙成婚后，倒是开始频繁尝到这些甜口的东西，饮了一杯，全然没什么酒味，被桂花香气掩盖了，倒像是在喝什么花茶。

瞧着妘素葙是喜欢喝这个的，戢修远仰头又喝完一杯。

原本不怎么喜欢甜味的东西，现在瞧着妘素葙抿完酒后湿润的唇色，这漫天桃花都艳不过他的唇，眼中看着，黄酒酸甜的味道缠绕在舌尖，倒是越喝越顺口了，觉得还挺不错。

“夫君，可别喝太急，当心醉酒。”见他急急饮了五六杯，妘素葙忙伸手去拦。

“我瞧着不烈口，应当是喝不醉的。”

“会醉的。”妘素葙无奈的嗔他一眼，“哪有酒不醉人的。”

被他这一眼瞧得浑身酥麻，戢修远放下酒杯，捏了颗酸话梅放到口里。

“好，听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