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下肚，身上都暖了。
妘素葙仰面，任由桃花瓣落在自己面上，再伸手抚了花瓣收集到手里，待它们落满了手心，摊掌，两腮轻轻一鼓。
呼。
口中呼出的白雾和飘落的花瓣一起散出去，如仙人吐灵气。
这时候，一道微风恰巧从身后吹来，花瓣似有神力，飘得更高，妘素葙倚在戢修远怀里，见此情景，单手撑着坐起来，连拍着戢修远的手臂问他瞧见了么？
话语间那阵风打了个旋儿，又在他的笑言中将花瓣一五一十的送了回来。
二人落了满身的花，也不急着去抖开，若是落入杯中，就依着花瓣接着喝酒。
再是两杯下肚，戢修远便发觉妘素葙反应有些迟慢了，摸了摸他的脸颊问：“有些醉了？”
妘素葙摇摇头，“是刚才稍微喝急了些。”吞得急了，酒气一上来，便熏得头晕，自认为不能再喝，他放下酒杯，转而拿了糕点继续吃。
“葙君吃得这般香甜，带着原本不喜甜的我都想尝尝了。”
妘素葙瞧了他一眼，伸手将盘子里另一块拿了递给他，戢修远也不接，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这块同你手中那块味道不同。”
妘素葙嘴里还在嚼着，疑惑地看了看，都是桂花糕，形状颜色一般无二。
“我想吃你另外手里那块，那块你吃着香。”
瞧见他嬉笑的模样，妘素葙反应过来这人是在笑闹自己，只是口中食物还没咽下去，一时间只能抿着嘴不说话，见戢修远凑近了真的来吃另一块，妘素葙也未推拒，安静的任由戢修远将他想吃的那块糕点叼走。
“嗯~果然这块好吃多了。”
三两下将口中糕点吃完了，戢修远伸手去拿杯子想喝些水，这糕点吃得太急，嘴里闹渴，甜得还是有些腻慌。妘素葙眨了眨眼睛，将他伸向茶杯的手一拦，翻掌往对方手心里放了一块糕点，是戢修远刚才自己咬了一口还未吃完的那块。
“哎哟哎哟。”戢修远笑着收回了手，老老实实将那块糕点也吃完了。
“你吃得那么快，自然是会甜腻的，要学我的样子，慢些吃。”说完，又拿了一块，咬了一小口，含在嘴里抿着吃，又将手里的糕点掰开了，用眼神询问他要不要。
戢修远笑着接了，也学着咬了一口抿在嘴里，对于他来说，这仍然是太甜腻了，只不过是喜欢的甜腻，“我这粗人，怎么都学不来你这般秀气摸样。”
“吃东西哪讲究什么模样？吃得欢喜就行。”
“嗯，听夫人一席话果然豁然开朗。”戢修远点点头，歪着脑袋，看妘素葙头发上的落花，他的微微湿润的下嘴唇，他还是挨靠着自己，自己衣袍的下摆罩在他腿上，戢修远看着，也未去动它。
“葙君。”
“怎么？”
“秋水。”
“怎么了呀？”
“无事，就是喊喊你。”
妘素葙抬眸，如蜻蜓点水似的，将戢修远轻轻一掠，又安安静静的去啃他的糕点去了。
“这般喜欢甜食，只是再吃下去，晚上就吃不了晚饭了。”戢修远无奈地瞧着妘素葙又去拿了一块，他这话一说出口，妘素葙捏着糕点的手一顿，三盘糕点，现下被他一个人吃得只剩最后一盘了，动作犹犹豫豫的，最后又想将拿起来的放回去。
“放回去做什么？喜欢便吃吧，晚饭少吃些便是。”
“......吃得太多了些。”妘素葙还是将它放了回去，“在家中总是喝药，口中犯苦，就想吃些甜的，只是控制不住，一吃便停不下来，若是往常，母亲还会唠叨，今日无人管束，就不由自主吃多了。”
“小可怜儿。”戢修远笑着看他因为吃多甜食而苦恼的模样，伸手去撩他垂落的鬓发，食指徐徐地顺着眉毛抹过去，顺着眼帘抹过去，直到妘素葙不自然地躲开，才笑着，接着说：“反正今日也已经吃多了，多一块少一块都是那么多，吃罢，虽嘴说着不能再吃了，但瞧你眼睛都不舍得挪开，吃罢吃罢。”
“你惯是会纵着我。”妘素葙愣了愣，语气不明的说了这么一句。
“对啊，便是纵着你。”戢修远咧开嘴笑道，他低下头去吻了吻妘素葙的面颊，“你等着瞧吧，往后我定是要将你纵成骄蛮大小姐，骄矜小少爷，你一个眼神过来，我就跪着给您端茶倒水来，要月亮便是给月亮，说星星那就是星星。”
瞧他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妘素葙伸出一根手指抵着他的面颊，将戢修远推得侧过头去，“正经些，莫要嬉皮笑脸的。”
“小的听令。”
“......”
妘玕和妘珰二人见他们相谈甚欢，气氛和睦，便也坐到了稍远些的地方吃茶，切切细语，讨论着明明现在还在冬日，为什么这里会有一片开得这般好的桃花林。
戢修远伸手拈了一颗话梅放在口里，顺手喂给妘素葙一颗，见他用舌将话梅卷进去，酸得一蹙眉，面颊皱在一起的模样好生可爱，忍不住伸手摩挲妘素葙的脸颊，将落在他鼻尖的花瓣拈了虚虚拢在手心里。
“这附近应当有温泉，葙君要不要去看看?”
“温泉?这附近怎么会有?”
戢修远指指自己的鼻子，“我闻着味儿了。”
他瞧着妘素葙抬头，用袖子掩着面庞，眼睛眨巴着，应当是在仔细嗅闻。
“闻着了么？”戢修远笑看着他。
“该是什么味道?”
“硫磺味。”
妘素葙一偏头问自己两个侍从，“你们闻着了么?”见二人摇头，手指将戢修远一指，“我们都没闻见，偏你闻见了，若是这附近没有温泉，你这糊弄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我岂敢糊弄夫人。”戢修远近身将他搂在怀里，“我们一同去看看？”
“往哪处走?”
“顺着桃林走。”
说罢一行人起身收拾了一下，便往里走。妘素葙对这里有温泉的说法本是不信，只是越往深处走，周遭空气越是温暖，热得他将围脖也给取下来，走到桃林深处的山脚下，有一处斜斜劈开的山洞，闻到了淡淡的，温泉特有的硫磺味道。
“还真有。”妘素葙惊愣地看着这山洞，“这温泉，在这里面？”
“大概。”戢修远打开腰带上的囊袋，拿了火折子出来，吹燃了，往里照了照，“似乎是向下的路，大约是在底下，你们在这等等，我进去瞧瞧。”
“等等。”那里面瞧着黑洞洞的，妘素葙有些害怕，忙扯住了戢修远的袖子，“不进去了，万一这里有野兽呢？”
“这四周没有脚印也没有粪便，应当不是兽类的洞穴，而且你伸手感受看看，里头有风吹出来，温热还有些湿润，是温泉没错。”他拍了拍妘素葙的手，“我就进去瞧瞧看，小时候我常在山间跑，对山林熟悉得很，没事的。”
“那你.....慢些，当心些。”
戢修远咧嘴一笑，回身轻巧地钻进了山洞里，火折子的光跳跃了几下就消失了，妘素葙看着心里慌，在洞口喊着戢修远，他喊一声，戢修远也回应一声。
“夫君，你快些出来吧，莫管什么温泉不温泉了。”
"是温泉，在这底下呢。"戢修远的声音从山洞里面传出来，带着些不真切的回音，过了一会儿，从黑暗中看见橙红色的微小火光，戢修远举着火折子走出来，吹灭后说。
“里头是个小溶洞，从裂隙里涌成泉，咕咕地翻着温水，我用手去试了，不烫，温度正好，大约是一处地热形成的温泉。”
“你怎么晓得？”
“这桃花都被这处地热骗得在冬日开了花。”戢修远指了指桃林，“若是正常月份，桃花得在春日才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