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落带着个生无可恋的面部表情,心里想着死了算了,秦澜却是一副求生欲很强的样子,一刻不停地往前飞窜。
此时他脑中已经在飞速盘算,如果待会被追上了,就把东方落横在自己前面做个人形盾牌。
那东方家的人总不敢为了秦澜把自己家老爷的小儿子杀了吧。
东方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秦澜列为关键时刻弃车保帅的那个车了,他心口又猛地一疼,像是遇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还没等他细想,秦澜就猛地停下了,东方落差点被惯性甩飞。
感受着腰上传来的酸痛,东方落生无可恋地抬起头,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将他的头晕眼花冲散了大半。
就在前方,停着至少几十辆战车,每辆车前都由两匹马拉着,载着穿戴铠甲的士兵,整齐划一地排开。
秦澜的脸色瞬间难看下来:“这也是你爸的手段?”
东方落还没从震惊中回过头来:“我,我不知道啊......”
此时艰难的环境和渺茫的生还希望把秦澜对东方落最后剩的一点耐心瞬间磨灭了,他松开了手:“我不能带着你了。你去挡住你家的人,我自己走。”
东方落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看那百人大军,不敢想象秦澜居然让他一人去抵挡,正要开口,就听见秦澜的低喝:
“趴下!”
东方落立马趴了,但他趴到地上嘴里也没闲着:“秦澜,你让我去以一敌百是吧?”
没有回音,前方传来凌厉的破风声,东方落抬起头,无数利箭划破空气朝着他们飞来。
这种阵仗,趴下真的有用吗??
但是前面那另外一批来路不明的拦路人是不是准头不太好,怎么看着这些箭的准头都有些......
“偏高了。”秦澜没理会东方落的质问,低声喃喃道,“这好像不是冲我来的。”
他自动省略了身边的东方落,想来也没有人大费周折地绕道前面来追杀一个毫无长处的人。
弹指之间,密密麻麻的箭矢已经飞过东方落和秦澜的头顶,竟笔直朝着他们身后东方家的追兵去了。
后方的阵仗瞬间乱了,中了箭的人摔下了马,又被因为中箭而吃痛发疯乱跑的马重重踩在脚下。一时间,原本气势汹汹的队伍乱成一团。
秦澜转头看东方落,表情有点说不出的古怪:“你什么时候喊的救兵?”
“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东方落反问道,“先别管这些人是谁了,跑啊!”
瞬息万变的局势给东方落死水一谭的心情又注入了希望,原本以为秦澜会独自离去,到时候自己再也没办法追上他。结果现在忽然出现另一帮人马,像是要帮着他们逃离似的一言不发就朝东方家的士兵发起了进攻。
他那绝对要死缠着秦澜的想法更加根深蒂固了。
秦澜没接话,行动却飞快,他站起身一把捞起东方落,脱缰野马一般朝远处已经隐隐约约看得见轮廓的天耀国城墙飞驰而去。
很快他们便与第二批人马相遇了,那群人却没搭理他们,没看见似的任由他们从中间蹿了过去,并迅速远去。
东方落艰难地回过头,他看到人群后有一辆马车,像是富贵人家出行用的工具,被保护在战车后面,有种与世隔绝的悠闲。
他看到那马车上坐着一个人,但从侧面就能看出他的镇定自若,举手投足都不紧不慢,好像他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自家后花园的亭子里喝茶,颇有一切尽在掌握的风采。
那个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东方落的视线,慢慢转过头来,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东方落的瞳孔骤缩,整个人都颤了颤,但秦澜在带着他一刻不停地远去,那人的容貌只过了一瞬就看不清了。
这个人居然是当日一语道破秦澜身份的起唳国皇帝,韩铮。
东方落脑中万千念头起伏湮灭,浑浑噩噩地跟着秦澜到了高耸的城墙门下。
他看着好像一直戳到天上似的城墙,咽了下唾液:“那个,秦澜,我们,我们怎么出去啊。”
秦澜瞥了眼站都站不直的东方落一眼:“你的腰还能行吗?”
东方落生怕秦澜把他扔这儿了,刚想表明无论是刀山火海还是粉身碎骨他都要跟着秦澜,就听那无情无义的海族再度开口:“不行也没办法,我在这里耽误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说完,他用力挟住了东方落的腰,一只脚踩住了城墙。
东方落还在疑惑:这是干什么?下一秒秦澜两眼一眯,脚下用力,整个人拔地而起,竟然顺着垂直的城墙直直地冲了上去,如履平地般飞奔而上。
就这样二人翻过了城墙,落在了外面。
眼前是一望无际没有尽头的森林,身边是一个不知底细对自己也不甚友好却莫名让自己产生熟悉感的海族,东方落忍不住回过头再次看了一眼天耀国。
事发突然,他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带,两手空空的就大逆不道地跟着秦澜一起越狱了。
“再见了,东方家。”他喃喃道,语气有些不安,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那点失落立马荡然无存了,他扬起一个笑,带着独特的少年味道,鲜活得像终于飞出牢笼获得自由的鸟儿。
少年的意气风发,是他敢于不顾一切就踏上未知旅途的底气。
东方落看向一旁盯着自己的秦澜,大笑一声,在后者的莫名其妙中大踏步朝前走去。
——
此时正值仲秋,但森林里的树木依旧生机勃勃,郁郁葱葱。但风已经带着一丝凉意,轻轻从林间吹过。
二人黄昏时从东方家逃离,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按照秦澜的说法,他们要走到河边,再做歇息。
这是东方落和秦澜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走”在一起——不用亡命,不用逃跑,不掺杂其它任何东西,就像是两个人一起出门散个步一样。
东方落一边揉着他那多灾多难的腰——之前秦澜带着他走,力道全都集中在搂着他的胳膊上,全靠这点力道前行——一边默默靠近了点秦澜。
秦澜皱起眉,但想想如果这个人真对自己心怀不轨的话,虽然自己已经遍体鳞伤,但也只需要一只手就可以制住这个连三角猫功夫都没有的人,于是就任由他的路线越来越向自己靠近。
靠着秦澜对水流敏锐的感知力,二人一点弯路都没走,纵使在密不透风的森林中,也硬生生走出了一条笔直的直线,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河边。
“休息吧。”秦澜惜字如金地丢下三个字,接着什么也不管,就作出准备跳下河的样子。
“等等!”东方落按捺了一路没有说话,早就憋不住了,“你去哪?你不会顺着河自己就跑了吧?”
看到秦澜回过头看他,东方落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两手空空地跟着你走到这儿了,你不能不管我吧。”
“我不会跑。”秦澜艰难地从嘴里挤出四个字,就径直下了水。
就在他寻找哪里比较适合他调息养伤的同时,东方落四处捡了一堆树枝和枯草,蹲在地上思考钻木取火的方法。这种天气,真叫他和衣在这里睡一夜,非得被冻死不可。
他盯着那团暂且勉强能称之为木柴的东西,思考应该从何处下手,但从小金枝玉叶的东方落似乎没意识到这钻木取火竟需要他亲自动手,一时间有种想只靠视线就将柴火点燃的错觉。
接着在他的视线注视下,一根树枝从中飞出,接着无人控制的就在另一根树枝侧面飞速旋转起来!
东方落被惊的目瞪口呆,眼见着那根着了魔一样的树枝末端冒出丝丝白烟,接着噗的一声着了。
这点火焰出现后,那树枝跟耗尽了力量似的一下变回了普普通通的木棍,倒在已经燃烧起来的火堆旁。
“秦澜,真没想到你还有控物这种能力啊,干嘛不早点使出来呢。”东方落伸出手靠近火堆取暖,嘴里小声说道。
早就察觉了动静并在一旁目睹了一切的秦澜饶有兴趣的眯起了眼睛,只有他自己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视线快速扫视一周,灵能感知呼吸间便扫过方圆数公里,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看来这片森林,比他想象的要有意思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