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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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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内的气氛不算好,刀疤脸脸色越来越凝重,他不常与这些官员做交易,但也知道梦秋说的不是空穴来风。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选个新地方?”他言辞轻蔑,“就算你说的都对,也改变不了你自己的下场。”

梦秋眉眼一弯,“那就看你有没有耐心,再听我说几句了。”

刀疤抬手,做个‘请’的手势。

“我们甄家分家了,我云英未嫁父母双亡,自然要为自己做打算,县丞大人许了你多少好处?说来听听,说不定我为自己留的后路,比这还要丰厚。”

刀疤却是冷嗤一声,“你?”

“我手下有母亲的嫁妆,我母亲出身燕国大族,陪嫁丰厚,甄家、县丞想拿也拿不走。”她继续诱导,“你可以拿着我的信物,去乡下庄子查账的。”

刀疤沉默下来,似乎是在权衡。

梦秋耐心的等着他,半晌后刀疤才道:“既然如此,将你的信物交出来,我核实后,自然会和小姐再谈。”

她却是摇头轻声一笑,态度轻蔑,“你是不是在想,得到我的信物后,骗出账本再杀了庄子里的人,那些东西自然会落在你们手中?”

刀疤面色不改,只是语气生硬道:“小姐多虑了。”

并不理会他的诡辩,梦秋与刀疤平视,“就算你用强硬手段占了那些东西,早晚有一天县丞会发现,你猜他会不会以此为借口立案整治你?到时候又是白白为他们做嫁衣。”

“你!”

刀疤脸还没说什么,他的手下已然跳起来,所有人都面色不善的看着她。

“我愿意量出底牌,救你我于水火之中,你却如此态度。”

环视一周,周围的人目光或是轻蔑,或是猥琐,或是冷漠,梦秋回头冷笑,“落到你们这帮蠢货手中,真是我命该绝。”

“大哥,杀了这个女人算了!如今我们在这个地方,那个县丞也找不到咱们,咱们拿了东西再换一个山头就是了!”

底下人纷纷附和,站在风暴中心的梦秋却并不慌张,她只是看着阴晴不定的刀疤,开口道:“其实,我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刀疤终于挥手,周围人安静下来,梦秋眼含春色,“我此番落在这里,满嘉陵城都知道了,回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好婚事。不如你娶了我,我做个压寨夫人,铺子、钱财、女人,你三全其美,而我也能活下来了,如何?”

*

众人也没想到,岭风寨有一天还能办起正经的婚事。

梦秋荣升为未婚妻,她的待遇好了不少,至少不用再被绑住了,只是关进了另一间像样点的屋子。

准备婚礼、查账至少能拖延半天时间,她在赌,在夜幕降临之前,手下人能不能找到她。

雨已经停了,潮湿泥土的味道从紧闭的窗户缝隙透进来,她坐到窗边,透过砂纸看向外头,却隐隐约约看到有人走过来。

门开,老妇人托着托盘走进来,“小姐,首领说让您试试嫁衣。”

这是梦秋的要求,她的婚事必须正式,礼节可以省,但该有的东西绝对不能省。

梦秋心底冷笑一声,倒是挺听话,看来自己的财产对他的诱惑力,不是一般的大。

她点点头,乖觉的站起,让老妇人为自己穿衣服。

衣服上身,她看着眼前的穿衣镜中的自己,这件嫁衣是成品,衣襟走边的装饰都没有珠宝镶嵌,连梦秋平日的衣裙都比不上,但大红色还是衬得她肤色宛若凝脂,她对着镜子莞尔一笑,没关系的。

这些都是虚礼,她不必在乎。

她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活下去。

衣服很合适,老妇人满意的直点头,看着已然过了晌午,便直接拿起妆匣为她上妆。

反正梦秋是直接在洞房里等的,不用去前厅做什么礼节。

现下梳妆好,大红盖头一蒙,送到洞房等首领就行了。

木梳顺过长发,三千青丝一点点被挽起来,步摇一个个被装饰上,她看向窗外,心跟着一点点沉下去。

两个时辰后,天就黑了。

老天爷这次会站在自己这边吗?

红盖头上头,周围的一切昏暗下来,她被引着送到另一个房间,屋内人都退了出去。

独自坐在喜床上,梦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没关系的,即使今天真的发生了什么,只要达成了目的,什么都是筹码,身体也不例外。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感觉有滚烫的什么落下,梦秋愣了愣,抬手摸上自己的眼角,才发觉已经泪如雨下。

她抽出绣帕,为自己一点点擦干净泪水,然后从头上抽出那根最轻便的金簪,藏入袖中。

忽然门开,有清亮的男声响起,“小姐,喝点茶水润润喉吧。”

梦秋面前有递过来的茶杯,她有限的视觉范围所及之处,瞥到熟悉的标记,她微微一愣,随即摇摇头。

那人也不再劝,只是递给她一包药粉。

天色渐渐沉下来,庭院中响起脚步声。

梦秋绷直身子,门被踹开,来人带着三分酒气,他摇摇晃晃的走上前,一把扯开梦秋的盖头。

她急速的眨眼,让眼睛迅速适应光线,她扬起一个笑容,刀疤眯了眯眼,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脸上的刀疤都显得春意盎然,“小娘子,你可真有钱……”

“首领,喝一杯合卺酒吧。”梦秋压下她的手,然后迅速站起来走到桌前倒了两杯酒,“请。”

刀疤东倒西歪的走到桌前,看了看杯子冷笑一声,“你都帮我喝了吧,我们没这个讲究。”

知道他这是不放心,梦秋也不强求,只是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就被不轻不重的敲在桌上,她看着步步紧逼过来的男人,目光幽深晦暗。

刀疤一边逼近,一边去扯梦秋的衣领,她深吸一口气,手中粘了药粉的簪子出手快狠准的划过。

簪子划过刀疤的脖颈,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并不致命。

但足够了。

刀疤不可置信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星星点点的鲜血溢出,他怒气四溢,伸手就去抓梦秋,却有无力感冲上来,梦秋冷笑一声,“知道你警惕,我做手脚怎么会那么明显呢?”

说着她起身,将剩余的药粉洒在酒杯中,混上美酒,捏开地上人的喉咙,全部灌了进去,“这才是有问题的酒。”

她轻笑一声,一脚狠狠踹在他肚子上,起身打开房门。

院子里因为首领要洞房,都识相的躲了出去,院子里是没人的。见门开,房梁上落下一人,正是之前为她送水的人,男人跪地行礼,“主上,现下要撤吗?”

梦秋摇头,“把前院人引过来,我这大逃亡还没完呢。”

之前被关在屋中,她窥到这里有通向后山的路,“将他们引到后山,不到最后一刻,你不要出手。”

男人领命而去,梦秋向着后山跑去,边跑边扯下头上沉重的金首饰,抛在沿路的地上,犹如指路的路标。

“新娘子跑了!”

“快来人!抓住她!”

火把和怒吼声一同响在身后,梦秋努力的稳定住自己的心跳,用尽最大力气跑着。

忽然面前一阵冷风扫过,她的喜服后摆被飞过来的刀身扎住,她就势脱下外袍,依旧向着前方奋力的跑去。

脑海中闪过种种念头,一边跑一边看着漆黑的天际,这一次的老天爷会不会让她如愿?

力气用尽,她感到嗓子都腥甜起来,她终于体力不支倒在地上,脚腕传来剧烈的疼痛感,梦秋蹙眉坐起,身后的火把和人头攒动,已经有人追上来,冲在最前面的山匪满脸狰狞的扑来,他举起明晃晃的刀,兜头就要砸下。

梦秋盯着那刀尖,大喊一声:“风绱!”

无人应答,只是惊起一片暗处藏匿的寒鸦。

她咬唇,看来老天真的不站在自己这边。

没关系,天命算什么?

若是天命不可违,她早就化为一捧枯骨了。

抬手正要为树上的男人打手势,忽然那刀尖停驻,破空之声轻微,刀身被急速飞转的石子一撞,拦腰折断,梦秋不自觉的转头,便看到不远处而来的人。

不再是初见的白衣了,而是看不见血迹的玄色,他手中剑每次挥出,就收割一条人命。

隐在暗处的人悄声退去,怪不得主上不到最后一刻不让他出手,她又赌对了。

这个风绱还真来了。

死士为了他人放弃了任务,还真是活久见。

一片尸横遍野中,风绱缓步走来,丢开剑单膝跪下,为她抚开凌乱的碎发,眉眼温柔,“找这个地方费了些时间,来晚了,抱歉。”

梦秋点点头,泪水缓缓淌下,她极力扯出一个笑容,“来了就好。”

这一天,岭风寨的甄小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和县的任务目标没有死去。

她看着眼前人,笑容渐渐真切起来,这一天的老天爷终于站在了自己这边。

绑架、死亡、少年、小姐。

这样相似的场景,少年的心境却是完全不同了。

可小姐的心境还同以前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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