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重影间,郑南槐并未因皇甫嘉瑛的话而停留,总归她也没有证据,还是先去和燕北堂汇合要紧。
然而才一踏出花下,郑南槐便敏锐地感知到一阵疾风朝自己呼啸而来,忙侧身闪过,数支犹泛着凌凌冷光的箭矢贴着他衣摆而过,将摇曳着的花枝斩落大半后又深深没入地中。
郑南槐扫过不远处几个严阵以待的握弓弟子,明白这大概是那个长老布下的人手,不过眨眼,又一波箭雨朝他袭来,而在箭雨掩护下,数个身形迅疾的弟子已执剑近前,郑南槐不欲现下就和这些人大打出手,只是飞快闪过如雨的箭矢,随手折下一截树枝拦下几名弟子的剑招。
但余光一瞥四周,郑南槐就暗觉糟糕,这花厅周围竟已清场,四面八方都守着做足准备的弟子,刚才他只顾着寻找燕北堂,居然没注意到花厅外那些路过的弟子们都已被偷换成天罗地网了。
几下击中那几个弟子身上要穴,让他们灵气暂时运转不畅无力御剑,郑南槐回身跃上花厅的歇山顶,环视四面将此地围起的那些人,轻蹙眉头,觉得这种情况下再想悄无声息地潜入救出李小圆恐怕是不能了。
燕北堂的气息就在不远处,应是混入了那些正在远远围观此地情况的邬山城弟子中,郑南槐没敢朝着他的方向看太久,心头思绪电转,眨眼间就做好了决定,既然燕北堂还未被这些人发现,自己何不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事一闹大,燕北堂那边再想行事应会轻松许多。
最好是把慕容青也引出来,这段时间姜殊穹似乎又在闭关,那邬山城内他们最需要提防的就是这个慕容青。
下定主意后,郑南槐也不再客气,挥手削下脚下花团锦簇,将灵气剑意注入片片树叶花瓣,下一瞬漫天花叶飞射而出,不少弟子都防备不及,他这招未有留手,顺带着还伤了不少外围凑热闹的弟子,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少,瞬间就有数十道传讯灵光飞出,相信过不了多久,局面就会热闹起来了。
感受到燕北堂的气息远遁而去,郑南槐不禁松了口气,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法子两人也不是第一次用了,只是这次毕竟未曾事先通过气,他心里还担心过一瞬燕北堂会不会猜不到自己的打算,现下得了准信,动起手来也轻松许多。
不出片刻,便有数道强悍气息朝着此地赶来,郑南槐没从中探到像是慕容青的存在,不过也正常,慕容青应算作是姜殊穹的代表,怎么可能随便哪个人闯入邬山城都需要城主出面,要想将他引过来,只怕得费上一点功夫了。
顶着原身的脸,郑南槐看向那几位赶来为徒弟找回场子的长老,视线落在其中一个身着邬山城执法堂服饰的人,思忖片刻后露出一副张狂至极的神色,拿手中花枝指向此人:
“你是执法堂的人吧?”
冯虚长老见他如此嚣张,一股火便涌了上来,怒目而视道:
“不知道友意欲何为?为何无端混入我邬山城,还出手连伤我数十名弟子?”
这种时候该说什么?郑南槐想了想,学着白献涿耸了耸肩,露出个轻佻的笑。
“听闻邬山城乃是修门魁首,我便想着进来领略一番贵派风光,哪想贵派弟子有眼不识金镶玉,竟将我当做贼人看待,这也罢了,偏偏他们有心无力,还打不过就喊师尊,啧啧,看来堂堂邬山城弟子的风度,也不过如此!”
他是搜肠刮肚边说边想,好在话音未落,诸位长老就一个两个都气得呼吸不稳,冯虚更是一马当先祭出灵武,手执一杆长枪就冲了过来,其他几人则紧随其后为其掠阵。
长枪速度极快,郑南槐侧身躲过杀气腾腾的枪尖,手腕一动,那花枝便拍在枪杆上,一声细微的脆响,花枝应声断成两截,冯虚的枪也被推移少许,然而她已收不住速度,反把自己胸口送到郑南槐面前,硬生生吃下一掌,整个人都踉跄着推开几步。
这一掌郑南槐并未使上全力,故而冯虚只感到胸腔内一股气左冲右突,叫她浑身气血似被呛住一般,但好歹并未伤及肺腑吐出血来,她心底不免泛起一团疑云。
其他几人已和郑南槐缠斗在了一处,冯虚只犹豫一瞬,还是加入了战局。
因着不愿召出破幽,郑南槐只能尽量以借力打力的方式与几人对拆,不过这态度好像被对方误解为不屑于同他们全力以赴,更好地激怒了几位长老。
眼看着几位长老打红了眼,郑南槐只得心中暗叹,他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受伤。
他猛然握住一个长老握剑刺来的手,强行将灵力压入对方的灵剑,剑刃登时灵光大盛,一剑划过,其他几个长老的皆被这道剑气击飞出去,那眼睁睁看着自己灵剑被他强行驾驭的长老早已面色惨白,郑南槐从他手中抽出灵剑,抬脚将人踹了下去。
有了灵剑在手,郑南槐总算得以施展一些剑法,他抬剑立在身前,飞快默念口诀,众人就见穹顶之上骤然浮现道道剑影,随着体内灵气涌动,郑南槐升至虚空,只心念一转双臂一展,苍穹中的剑影便化作实质,正是最常见的一种剑阵。
剑雨以雷霆之势落下,那几个长老只能匆忙架起防御结界,但他们本就有伤在身,剑雨一落,方才那丢了灵剑的长老便喷出一口血雾。
见情势不妙,几位长老立刻放出数道传讯灵光,紧接着抢在剑雨停歇的瞬息施展遁术消失不见。
郑南槐这才收起剑阵,手上灵剑的反抗被他轻松镇压,他下意识想起以前用破幽时只要稍一显露颓势就会被破幽剑灵意图反噬,不过自北疆伤愈后再用破幽,好像就没有再出现那样的情况了。
难道在生死一线走过一遭,他的神魂因祸得福有了很大成长么?
……
在郑南槐和邬山城的人交上手的那一瞬,燕北堂便知两人原先的计划怕是要落空,察觉到郑南槐的意图后他便以最快的速度往邬山城城主所居住的洞府赶去。
一路上他要避过他人的注意,费了一些功夫才摸到慕容青洞府附近,好在此时外头局势大乱,想来小南的计策奏效,他也得以浑水摸鱼跃入后院,一入慕容青洞府,燕北堂便觉四周寂静许多,他和郑南槐早探听到慕容青不喜他人靠近,居所里并无安排侍从,这种时候倒方便他行事。
取出莹魂芥蚤,甫一和虫子链接感知,燕北堂便确定李小圆就被囚在此处。
循着蛊虫的指引,燕北堂一路摸到主殿附近,神识险些为屋内的人察觉,心下一跳,忙收回神识隐匿气息。
屋内的人除了慕容青还能有谁,燕北堂拧起眉,方才匆匆一瞥,他似乎没在殿内见到李小圆的踪迹,但莹魂芥蚤又指示李小圆就在此处……难不成这里也挖了个暗场么……
一想到这个可能,燕北堂不禁心急如焚,当初他和白献涿便是在长邪台内的暗场见到的李小圆,说不定姜殊穹费尽周折,就是选中李小圆要做制造人鬼之子的工具!
正心急之际,一道红色急讯冲入殿内,随后一抹青衣便乘着灵光破门遁出,殿内已再无他人的气息。
见此情形,燕北堂便知是小南那边闹出的动静引走了慕容青,心下又是激动又是隐忧,只从方才那一瞬接触,他感觉得到慕容青修为匪浅,若是小南与其对上,真不知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但眼下的大好时机是小南挣来的,只有尽快找到小圆,再赶去小南那边了。
下一瞬,他便潜入殿中,借由蛊虫和神识很快发现慕容青书桌旁地下藏着的一扇暗门,然而暗门上设有禁制,燕北堂只停顿一瞬,随后丢出一枚定海锥立在地上,一道结界随之升起,这样他暴力破禁的动静就不会被慕容青太快察觉。
绥世剑光闪过,一举破开了暗门及其相连的几道禁制,一条向下的阶梯便露在脚下。
燕北堂不敢多有耽搁,忙随着绥世剑光下到底下,就见下头是一间不大的地室,中央的石台上赫然就是被数条铁链困住的李小圆,他余光瞥见这地室又另连接着几道暗门,他心底闪过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但还是先冲到了石台边。
石台上李小圆面色倒不见什么异常,但双眼紧闭,不知是被下了什么手脚,燕北堂探过李小圆的脉象,确定暂无大碍后松了口气,随即将灵力注入李小圆体内,灵液之体一旦被注入灵气,经脉必定受其惊动,这种情况下会被强行唤醒,李小圆果然眼睫猛然颤动几下,骤然睁开了眼!
她双眼清明,看着倒不像昏迷的人,一张口,燕北堂便明白了:
“你们可算是来了!姜殊穹在媚骨里下了烙印!害我不得不陷入沉睡,好在白影罗先前帮我将灵液之体和媚骨相互融会,所以我的神魂还能感知到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