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尚且走到正堂门口,里头的齐二爷便出声道:“自家父亲病重,跑到京州闹了那么大一出热闹,丢尽了齐家的脸面,还有脸带人回府?置齐家先祖颜面何在?”
他话一落,一盏茶就朝着齐然抛掷而来,齐然拿着扇子用力一挥,将茶盏掀了回去,茶盏摔在齐二爷的脚下,里头盛着的茶水溅湿了他的衣袍。
“二叔,近来心气浮躁的很,火气那么大?”齐然冷眼看着他:“在贵客面前如此,未免太失仪了吧?”
齐二爷不接话,反倒是坐在另一侧的齐三爷冷哼了一声:“哼,才刚当了一段时间的家主,就已经学会摆架子了,齐然,你的胆子也是渐长啊?”
齐三爷如此讲,齐二爷才接到:“大哥本就病重不得愈,听闻你在京州行事,气的心疾发作,前两日都吐血昏迷,你个当儿子的,怎么一点都不担忧你父亲的身子,如今倒好,从京州带回来一个不够,还带回了这么多女子。”
齐二爷和三爷他们都看向齐然身后的洛浔她们,眼下连洛浔都穿着女装,只有齐然一人是须得扮着男装,自然在他们眼中看来,她是出去不务正业。
纵然知晓她没有沾花惹草的性子,却也要拿着这话意思去噎她。
“二叔,这几位可不是你们能非议的。”
齐然说着,也不管他们那诧异的目光,拉着楚玉妍就走到齐老爷面前,掀起衣角问安:“阿爹,我收到信件就快马赶回,我寻得高人,她可为爹你诊治病情。”
楚玉妍也随着作揖行了一礼:“见过齐伯父。”
齐伯父点头咳嗽道:“玉妍,多年未见你已出落的这般亭亭玉立,我在界内也听闻你的事迹,颇有你爹娘当年的风范啊。”
“齐伯父过誉了。”楚玉妍说着,让楚玲将锦盒递来打开面呈给齐老爷:“玉妍得知伯父身子不好,这些都是我从京州带来的补身珍品,可用来给伯父调理身子。”
齐伯父微笑着让福叔接下,一旁的齐二爷却嘲讽道:“我齐家什么没有?何须你带这些东西来?”
齐然握住楚玉妍的手,此刻她面上有些失落,是因着齐二爷不愿接受她的心意。
“齐家是不缺这些,可我却最缺未来儿媳的一片心意。”齐伯父看出楚玉妍的失落,温和道:“玉妍,你的礼物,我很喜欢,你能再接受齐然,我很欣慰。”
齐伯父知礼性子温和,他心里还一直有着,早年前齐然与楚玉妍的婚事,心里盼望着她二人能够成婚,能圆了亡妻心头夙愿。
可齐二爷与三爷却不会如此就轻易的接受:“大哥,他二人此前退婚,惹得楚家那几位不悦,如今齐然扬言,要将京州与周边三座城的铺子给他们做弥补,她虽为家主,可这般大的事情,都不曾过问我们几个长辈,哪有将我们放在眼里?我们可不答应!”
齐三爷附和道:“就是啊大哥,四座城的铺子啊,对齐家来说损失得多巨大?就为了娶一个已经退了婚,还与谋反叛臣议定亲,快要成婚的女子为齐家主母,这天下人得知,齐家颜面荡然无存,还要如此卑微的求娶她,往后再界内,那不是谁都能看低了我们齐家?”
“我当年任性退婚,造成楚家的损失,可比这四座城的铺子要多得多,楚家也并未追究赔偿,如今怎算的是卑微求娶?”
齐然咬牙说道:“我抢婚在先,玉妍还未过府,怎能算是成婚女子?叛臣强娶,三公主已经在天下人面前为玉妍,为楚家正名,我已是家主,我要求娶的未来主母,还需问过你们的意见吗?”
“家主?齐然你别忘了,你才刚坐上这家主之位,我们能让你坐上去,也能让你下来!”齐二爷盯着她恶狠狠的说道:“既然你搬出家主身份来论事,那么就请遵守族中法规,领罚吧!”
门外此时突然聚拢了不少底下铺子的掌柜,齐然转头望去,这些掌柜都是二房与三房手底下之人,都是他们的心腹。
洛浔蹙眉问道:“领罚?什么罚?”
齐三爷瞧了一眼洛浔,冷言不屑道:“按理说,这是齐家的家事,外人不得擅自介入,可事已至此让你们知道也无妨。”
他说着,就起了身,走到跪在齐老爷跟前的齐然身旁:“私自拿四城所有产业做赔款,让齐家损失重大,先家主有疾不再其身旁侍奉,还跑到京州抢婚,使得齐家颜面丧尽,何不当罚!”
齐二爷也起身在她身旁道:“齐然,本来你二叔和三叔还想给你兜个低,可你私自应的诺,可曾与族中长辈们,这些底下铺子的掌柜吱一声?如果你低头认错,不将那四座城的产业交于楚家,二叔可以为你卖个情面,让你少受点责罚。”
他刚说完,那些站在门口的掌柜们,就开始纷纷附和着,人言沸腾,一时之间齐然如被架在了火堆之上。
眼前这一幕,让洛浔她们心间皆为齐然感到愤然,洛浔此前就听洛月与叶筱说过,这二房三房多么的刁钻,如今看来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知道自己两人的言语不够,还拉上了底下铺子那么的掌柜来闹事,迫使齐然认错,放弃与楚家的交易,而导致她与楚玉妍的婚事,因两家起怨言而作罢。
齐然虽为家主,却还是受到他们两人的压制胁迫,难怪她不敢轻易的暴露自己,也不敢轻易的去接受楚玉妍的心意。
她为家主都尚且被这般对待,更何况是以前还未有当上家主呢?
“若我不愿呢?”齐然咬着下唇,隐忍着自己心中的怒意。
齐二爷与三爷,眼底一片冰冷:“那就老老实实,接下四十板子。”
“好啊,真是精彩的很,齐家何时轮到,二房三房对家主施压干涉,还要重罚家主?”
洛清冷哼一声,自一旁椅子上而坐,翘着二郎腿不屑道:“先主母在时,你二人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啊,连大话都不敢吭一声,齐老爷,你可比你夫人要懦弱许多啊,看自家儿子被人如此对待,连句话都不说?”
齐伯父抿唇不语,齐二爷指着洛清道:“你是何人?齐家还不由你外人插手言说!”
慕颜忍无可忍,怒道:“先前就闻齐家二房三房跋扈刁钻,如今一见果然如是,本宫不来,还不知齐家主身为家主,却被你们二人压制欺辱。”
慕颜自坦身份,齐二爷与三爷愣神见她:“怎么?你们既然听闻了齐然在京州抢婚一事,怎么就没听闻,本宫歇在楚府?”
他二人怒然看向福叔,福叔却不搭理他们,只对着齐伯父道:“老爷,是三公主与五公主驾临。”
得知慕颜与慕宁来了,齐家众人与外头的掌柜们皆对她们叩拜:“参见三公主,五公主,殿下千岁!”
慕颜招了招手,齐老爷就躬身相迎着她和慕宁坐在了主位之上,洛浔她们也都依次站在她们身侧。
“齐然抢婚为心上之人实乃佳话,本宫已向父皇请旨,为她二人赐婚,玉妍为齐家主母有何不可?”
慕颜语气冰冷,饮着下人奉上的茶:“齐老爷身患重病,本宫让齐然带这名医前来诊治,她在外多日也是因要帮本宫处置叛乱之事,齐老爷突发心疾,谁都不可预测,为何也要怪罪在齐然头上,熟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有慕颜为齐然撑腰说话,齐二爷他们的语气都变得平静了不少:“虽殿下如此说,可这实为族中家法,齐然若不尊法受罚,日后怎能掌管齐家名下产业?那些掌柜也会心有不服者。”
“你们说到底还是在意,齐然答应楚家的赔款不是吗?”
洛浔开口,瞟了一眼面面相觑的齐二爷他们,还有门外那些掌柜们:“齐然为家主,已经执掌齐家所有事务大权,她在外所做的承诺,也是自有她一番打算,你们作为名下掌柜理应听从家主之令,怎能反倒以此来胁迫家主受罚?”
“就算有两位公主为她撑腰,然家法森严,若她不受罚,今后如何自处?”
齐三爷转头看向门外的那些掌柜:“齐然作为家主不带头守法,那怎么管束底下诸人,若掌柜们都知晓此事,到时候只怕受损的,不止是四城的产业铺子。”
他们如今是一定要齐然受罚了,慕宁咬着下唇道:“齐然她所触家法也是事出有因,若要追究责罚,也不该是全然受罚。”
齐二爷咬牙回道:“她若不是家主,是可因着事由不受全责,可正因为她是家主,更该遵循家法,起带头作用,否则底下人纷纷效仿,谁还谨守家法?”
洛浔等都握紧了衣袖,这两人都丝毫不顾及慕颜与慕宁的身份,无论她们怎么说,他们也要罚齐然,更是因着她的地位,将她架在这上头,无法下来。
齐三爷最后硬着头皮说道:“此乃齐家家事,还请两位殿下不要过多参与,否则家主日后难以服众。”
他一句话,将慕颜她们想要再开口的话,扼在了喉间,慕颜要是再为齐然说什么,虽可以保她一时,可她们走了,她日后所行所言,只怕会比现在还难。
这些人面服心不服,她难以坐稳家主之位。
齐然自知洛浔她们帮不了她,她心中也想着,借此说不定可以让那些底下人心服口服:“若我全然承下责罚,是否代表玉妍可为齐家主母,你们都会心悦诚服?四城产业也可照我说的交于楚家?”
齐三爷冷哼回道:“家主言出必行,我等自当心服应允。”
齐二爷接着回道:“或者你交出家主之位,责罚也可免半。”
交出位子,责罚免半?
她不是家主,连楚玉妍也不会是主母,到时他们又能想法设法的将她二人赶出齐家,真是想的好算计。
“不用,不过四十板子,我既为家主,是该带头遵循。”齐然直起身子,深吸一口气:“齐然,愿全领责罚。”
楚玉妍担忧的看着她:“齐然。”
“放心,我不会有事。”齐然说着,对她温和一笑。
既然齐然都已经自愿遵从,洛浔她们也无法言说,齐二爷站在她的身后,手拿着长板。
这长板子不是很长,像是戒尺,可它却比戒尺还要厚,打在身上定是很痛。
本以为是下人掌刑,这般可让福叔交代下人下手轻些,没想到却是齐二爷自己来行罚:“齐然,脱去衣物领罚。”
众人一惊纷纷看向齐然,脱去衣物?
齐然可是女扮男装,若是脱去了衣物领罚,无异于直接暴露了身份,这颗如何是好。
齐然喉间轻咽,掌中紧握着衣袖,齐三爷却在旁边一直不耐烦的催促着。
洛浔眯起眼睛,牙都快要咬碎了:“两位殿下还在这,让齐然公然褪去衣物,岂不是有违礼仪!”
齐二爷见洛浔开口,并非是公主的意思,他也不顾着洛浔是何身份,冷哼道:“若是不脱去衣物,她这身衣服可是为她减轻了不少痛楚,她怎么能将此次受罚铭记在心?”
齐三爷附和道:“是啊,往日里那些受罚之人,皆是脱去衣物受罚,挨了痛才能长记性。”
上官晴怒视着他二人:“往日是往日,今日两位殿下在此,岂容尔等当面失仪?既一定要如此,也不用全然脱去,只褪去这外袍便可,她里头的衣物单薄,也足够了。”
齐二爷还想说着什么,却被慕颜一记刀眼看去:“本宫已无插手齐家族规,任你们惩处齐然,已经很给你们脸面了,别得寸进尺,在本宫面前毫无顾忌!”
见慕颜盛怒,齐二爷他们也不再多言,齐然缓了一口气,将系在腰间的腰带解开,为了防止身份随时暴露,她只将外袍褪去一半,垂在臂弯间。
齐二爷站直她的身旁后撤,高举着木板子,狠狠的朝着她的后背打去。
板子打在后背处发出响声,齐然下意识想要痛叫出声,却生生忍住将声音咽了回去。
这个时候,她不能体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她要坚忍着全然结束,不然楚玉妍一定会担心极了。
随着齐二爷狠打击十下,她的背部开始有些地方渗出了点点血迹,她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背脊始终挺直着,跪在正堂之中。
洛浔她们紧皱着眉头,眼里皆是担忧关怀的神色,静静瞧着齐然受此痛苦的惩罚。
她们想帮,也帮不了,这一步坐稳家主之位,只有齐然自己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