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多的偏院浸在雨幕里,灰瓦檐角处,血水混杂进着雨滴落,在石阶上蜿蜒成淡红色的水洼。纸门缝隙透出的烛光里,白正用查克拉线缝合再不斩胸口的刀伤。
斩首大刀斜倚在墙角,刀刃上的豁口映着白苍白的脸。
“村子最近变动很大。“白的手指在绷带间停顿,“有情报说……只要回村,哪怕是叛忍,新的影也会接收……”
“回村?“再不斩突然暴起,缝合线“啪“地崩断。他沾血的手掐住白的脖子,却在触及少年颤抖的喉结时颓然松开,“村子的腐败怎么会因为换了一个影焕然一新?”
血雾之村难道只是因为换了一个四代突然烂掉的吗?那个村子啊,忍者之间没有同伴,只有厮杀和仇恨,是从根子里就烂掉的地方,换了矢仓,从泥沼中还能开出什么好花,笑话!
白低头捡起染血的针,烛火在他睫毛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他想起七岁那年被丢进乱葬岗时,是这双布满刀茧的手把他从尸堆里刨出来。
此刻这双手正在撕扯刚包扎好的绷带,仿佛要连皮带肉扯下“鬼人”的烙印。
所以哪怕知道他一意孤行,他还是想试着拉他一把,如今他们已经无路可退了。卡多的耐心所剩无几,如果连这样的平民发布的任务都完成不了,死亡的结果触手可及。
“可是……”白将药汤吹凉,耐心地喂他,“处刑队换了新人,是您当年的部下鬼灯满月,鬼灯一族尚且重新有了出路,我们也可以!”
“所以呢?“再不斩猛地打翻药碗,瓷片扎进白的掌心,“要我摇尾乞怜?像条狗一样重新被圈养在斗兽场里?”
从五岁杀到成年,杀掉同伴,杀掉老师,杀掉上司,他已经看到了自由,怎会甘心重新将锁链套到脖颈?
“没有归处的亡魂,就该在战场上腐烂。”再不斩重新躺下去,呆呆地望着屋顶,嚣张的面容难改灰白,难得拥有了忧郁的气质,带着几分嘲弄,像是说出一句谶言,“叛忍的世界是没有回头路的,白。”
白凝视着刀痕里渗进的雨水:“至少比卡多这里会强一些的吧?”
“都一样,”再不斩转头凝视着白尚带希望的眼睛,又说了一次,“都一样的,忍者不值钱,谁会为消耗品费心,无论是水影还是卡多,我们都是工具。”
“是工具,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烛火倏地熄灭。黑暗中传来布料撕裂声,白扯下袖口裹住再不斩渗血的伤口,两人俱是沉默。
卡多只留给他们四天的修整时间,白不想把和先生相处的时间都浪费在争执上,他是先生的武器,无论先生选择什么,他跟着便是。
纸门被风吹阖上,斩断室内最后一线天光。
再不斩这边凄风苦雨,第七班那里不遑承让,卡卡西醒来的第二天,对第七班开展全体特训。
第一天,佐助遥遥领先;
第二天,三人相互持平;
第三天,春野樱速度小胜,获得了出门放风的唯一机会;
第四天,等春野樱背着大包小裹从市场回来,鸣人和佐助正站在院子里练习。
达兹纳是波之国的造桥专家,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钢梁。
咸涩的海腥味裹着晨雾漫过地平线时,佐助正将锈迹斑斑的钢筋抡过头顶。散落的造桥材料堆成小山,鸣人龇牙咧嘴举起比他还高的钢板,汗珠砸在青石板上,很快消失不见。
春野樱推开篱笆门的刹那,卡卡西的拐杖尖正百无聊赖地扒拉着石缝里的狗尾草。银发上忍歪靠在廊柱上,绷带缝隙漏出的草屑随着他划出第十八道刻痕簌簌飘落。
“樱酱!有秋刀鱼和拉面吗?”鸣人甩飞的水泥块掀起烟尘,佐助抹去脸上的灰冷笑:“吊车尾的嘴倒是比肌肉发达。”
“现在谁敢出海?”春野樱将米袋砸在钢筋堆旁,麻绳在掌心勒出红痕。新开的分店账簿此刻正在她暗袋里发烫,那些暴跌的利润曲线让她梦回A股大跌,惨淡得她小脸发绿,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佐助沉默地重复深蹲,闻声停顿一下,肩上钢梁“哐当”砸在回廊边。
看着就不是很轻松的样子,两人在长辈的指导下,都完成了踩水,爬树训练,如今继续加强的就是耐力和体能,除了笨方法,其实也没有什么捷径。
钢梁落地的轰响惊动了厨房。津波沾着面粉的手撩开布帘,围裙上补丁晃成白蝶:“春野大人怎么买到的?”妇人枯槁的手抓起把糙米,“卡多今早把西街粮铺老板钉在造桥工地的钢架上,就因他给贫民窟送了三斗陈米……”
“他们当众砍了渔夫阿健的右手,血淋淋的断掌就扔在拍卖行门口。”津波的声音像生锈的锯子,“上周焚毁的粮仓里,守夜人的小孙女……”
“真不是人!”鸣人突然踹飞脚边的钢筋,橙色外套在风里猎猎作响,“这种垃圾就该千刀万剐!”
佐助难得附和了一句:“连孩童都不放过,畜生。”
春野樱踉跄后退,后腰猝不及防撞上卡卡西温热的脊背。上忍绷带下渗出的药香混着体温漫过来时,她才惊觉自己指尖已凉得发麻,也不知道是麻袋勒的,还是被津波吓得。
卡卡西的拐杖突然横在津波面前,“进去做饭吧。”他声音清冽,恍若一汪泉水,洗涤了院子里沉闷的氛围,“孩子们该训练了。”
妇人讪讪揪住围裙,面粉在补丁上晕开惨白。真是糊涂了,忍者大人们还是孩子呢,她念叨这个做什么!她慌乱擦拭沾满鱼腥的手:“灶上煨着昆布汤…我这就去添柴火。”
春野樱凝视妇人佝偻的背影,忽然攥紧米袋。若是自己的粮店遭劫,收银员玲子阿姨的哮喘药钱、搬运工太郎的学费、厨娘阿熏怀胎八月的肚子……
卡多,必须弄掉卡多,否则她的新店眼瞅着要玩完,她手底下好几号人怎么活?她猛地揪住卡卡西袖口:“卡多的走私船……”
“训练。”银发上忍用卷轴抵住她凑近的额头,“撑过二十招再说。”
春野樱瞥见他护额下微弯的眉梢,刚要抗议就被苦无的寒光逼退三步。
说是交手,更像是指导,春野樱左挪右移,卡卡西纹丝不动,春野樱的足尖第四次掠过卡卡西的衣摆,却只踢飞了脚下匍匐的草叶子。
“感觉不对,后撤步太大。”拐杖头轻点她晃动的脚踝,“敌人会预判你的重心——”
春野樱旋身甩出五枚手里剑,金属碰撞声里藏着极细的查克拉丝。当卡卡西用卷轴格挡的刹那,丝线骤然收紧将他右臂缠成蚕茧——这是之前偷师砂隐傀儡师的招式。
“感觉不对,”卡卡西却顺着束缚力道突进,石膏腿擦着她耳畔砸进水泥板,“反应这么慢,敌人可不会站在那里等着你打”
血腥味突然漫过鼻腔。春野樱瞳孔骤缩,方才卡卡西强行突破时,她分明听见绷带下伤口撕裂的声响。这个男人竟把伤痛也化作战斗的计时器,用渗血的绷带教导她何为死斗的距离感。
“分心了,感觉还是不对。”卷轴抵住她咽喉的寒意比苦无更甚。春野樱突然抬腿踢飞沙尘,在卡卡西闭眼瞬间将查克拉凝成千本——直指他藏在护额下的旧伤。
“您左眼神经痛差不多是这个时间反弹吧?”少女喘息着抵住对方胸膛,掌心隔着布料触到怦然震动。这个距离能清晰看见他睫毛上沾着的海盐结晶,随呼吸轻轻震颤。
卡卡西突然扣住她手腕反拧,动作却比往常慢了半拍。春野樱趁机引爆提前埋在地面的查克拉种子,木遁催生的花藤瞬间缠住他石膏腿。
“现在分心的是您。”她扣住对方手腕反拧,武器抵上他后腰。眼看胜利在望,却见卡卡西“砰”的一下化作替身木桩,木刺穿透布帛发出撕裂声:“诶?什么时候的事情?”
下一秒,苦无寒意从颈后袭来,两人距离无限拉近,类似于拥抱的姿势,卡卡西的苦无僵在半空,刀锋挑起的粉白花瓣落进他掌心,凉意顺着掌纹漫向心口。
“不是苦无?”
“在真正的死斗里……”他忽然收刃入鞘,石膏腿上的蔷薇刺簌簌掉落,“敌人可不会欣赏你的浪漫主义。”懒得骂她,初代的木遁一人能敌千军万马,大和的木遁覆灭两只中忍小队不在话下,而她居然只会开花。
他知道春野樱的毛病是什么了。卡卡西拧眉,神情严肃。
春野樱不怕他冷脸,浑不在意地回答:“我怎么会拿刀对着老师。”
卡卡西一噎,海风卷着咸涩灌进两人间隙。卡卡西望着她空空如也的双手,那些本该是武器的地方樱花次第开放,倏地结果。红艳艳的樱桃蹭过卡卡西面罩,留下冰凉的触感。
好了,现在不光会开花,还会结果呢,要不要夸夸你啊。
“老师看起来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春野樱踮脚凑近,“吃樱桃不?”
喂,太近了,卡卡西推开她的小脑袋,坐回台阶上,不想回答。亏他在船上还夸她靠谱,战斗意识很强,能力也不错,查克拉底子也强,怎么就没有杀气呢?
一个忍者怎么能没有杀气呢?
他,旗木卡卡西,木叶白牙的儿子,两辈的家族传承,仅凭自己就杀出赫赫威名,他的弟子居然没有杀气?
“不吃,没心思吃。”卡卡西头疼,有气无力,斜倚着生锈的桥架,面罩下传来含糊的判决:“加练。”
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他拷贝忍者的手下绝对不要出现下属不会杀人的乌龙。
“嗯嗯,马上,”春野樱掏出种子袋,就着刚才战斗刨出的沟,往下撒种子,黄瓜萝卜小番茄,能用的地都种上,她就这点爱好,勤俭持家我骄傲。
种出一片小嫩苗,摸了一把汗水,就挪到卡卡西身边,指尖戳了戳他缠着绷带的小臂,眼珠子一转,扯回话题:“老师,水门叔叔啥时候过来啊?”
他都外出做任务一年了,上次回信还说最近要来波之国这边,卡卡西老师是水门叔叔的弟子,这点要比她知道得多吧。
嘿嘿,如果水门叔叔在的话,她要是干点啥岂不是很有底气。
“你在打什么鬼主意?”卡卡西狐疑,捏着樱桃枝在春野樱脑袋上点几下:“这不是你该操心的。”
他屈指敲了敲少女护额,“单手结印练熟前,少打听火影行程。”
春野樱眼睁睁看着怀里的樱桃被尽数捞走时,手上保持着播种的姿势。卡卡西的背影消失在廊角,徒留几片花瓣粘在他方才倚过的钢梁。
“等等!不是说不吃嘛,给我留点啊——”
鸣人的哀嚎混着佐助的冷笑从训练场传来,春野樱徒劳地抓了抓空气,掌心只握住一缕裹着樱桃香的风。